“破布条儿,我们明日就从南城门走了。你多保重。”
萧景烟将树叶收在手心,打定主意第二日等城门开启时,去送送她的伙伴们。
被将军府这一番通传耽搁了许久,等萧景烟获得允许能够出府时,她顾不得许多,因为城门已经开了,估计七叔他们就要走了。
她一个二小姐,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从空地起跳,跃过院中湖面,亭台楼阁,一身长衣广袖飞扬在空中,从骠骑将军府上空掠过,像一只燕,一路沿市井之地往南城门翩然而去。
“父亲,您是不是,应该另外请一个管教嬷嬷,教导一下妹妹?”萧景昀对萧景烟没有恶意,只是这样的举动对一个朝廷从一品大将家的千金小姐来说,是不是,太过了些?
萧世程望着萧景烟远去的背影,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依你看,你妹妹的轻功,比你如何?”
萧景昀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道,“儿子觉得,比我好。”
“十八年了,你妹妹在外流浪这么久,能平安长大,已是幸事。多余的,我不求。况且,萧姨说过,她性子活泼,又爱笑,你还能指望她像这京中大小姐一般,规规矩矩做个淑女?”萧世程一甩衣袖,心中有些震动,方才萧景烟那不管不顾,凌空而去的样子,颇有些他当年纵马驰骋沙场的架势。
他在心底对自家夫人叹了一句,秀枝,昀儿性格安静,人也斯文,像你。但只怕这个丫头,是个性子烈且野的。
南城门外,一行乞丐行几步,便回头,直到离那城门渐渐的远了,周围一道出城的人各自散去。乞丐们再回望那朝阳城城楼,高耸入云的檐角气势雄伟,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这群人,这帝都,不是以他们的身份能待长久的地方。
“走罢,人家是将军小姐了,哪还能惦记我们。”瘸子虽如此说,仍能听出这话冒着酸气。
七叔安慰人的时候,总喜欢拍人肩膀,“走罢,说不定是做了千金小姐,规矩太多,出不来了。”
乞丐们不再回头,行出几步,却从后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七叔!瘸子!小豆儿!蹦子!”
大道上许多人回头,看一个穿着讲究,一望即知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提着裙摆,从城门那头呼喊着种种难以入耳的粗俗名字,径直冲到一群乞丐堆里头。
她捂住胸口,因奔跑太过而气喘吁吁。
“哥哥,你说,这京城怎么还会有这种野丫头?”春天到了,郊外踏青的公子小姐不少,都被这一声喊吸引了目光。
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望着那蓝衣小姐一路飞奔,又跑到乞丐堆里,和一群乞丐从笑说到哭,啧啧称奇。
另一人眉宇间稍显冷淡之色,却不妨碍他因为英俊面容而受到的爱慕与注视,他只是瞥了一眼,随即便转过头,“蓉妹要的那种桃花色的胭脂,你确定是在这一带?”
少年跟着他的身影走远了,“我先前问过蓉妹,她说忘了具体地点,又拜托我们打听。我知道你忙,这点消息,我自己打听着,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知道了,走罢。”
到了最后,将军府来接人的马车停在萧景烟身后,七叔一看驾车之人,是在将军府中见过的少爷,他便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七叔咳嗽一声,将年轻一辈拦在身后,自己代表丐帮,向萧景烟道了别。
“京城不比外头,富贵人家也不是丐帮,人心算计,你要当心。有些东西,自己要衡量清楚,千万别走错了路。”
瘸子忍不住再插一句嘴,“千金大小姐出门都是坐车坐轿的,哪里还会走错路?”
瘸子不懂,萧景烟却知道七叔指的是什么意思。
十里长亭,杨柳依依,她目送昔日的伙伴们走远,三年来第一次觉得,这分别着实令人痛苦伤感。大约是以前,她是继续上路的那一个,而现如今,孤零零留在这里的人是她罢。
寻找胭脂的两名公子从山路上空着手下来,少年眼尖,“那不是萧景昀么?”
男子且停住了脚步,不往前走。
“哥哥,为什么不上去打个招呼?”
“肖弟,此刻不便。”晨光和煦,绿意动人,他的目光从萧景昀身上掠过去,停在了马车前那蓝衣少女身上。
春意繁盛,游人嬉笑之声不绝于耳,而独她一脸泪痕,一双眼盛满伤心。萧景昀上前拍着她的背,她好似有些惊慌的样子,往旁边闪了一闪。
人来人往中,她的眼穿过纷扰红尘,偏偏就和他对上了。那一瞬,他觉得时间恍惚了片刻。
“哥哥,哥哥?你方才怎么了?”
“无事,我们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