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吃醋吃到饱（1 / 3）

赫赫京都千百年，钟灵毓秀萃龙川。

陆绍宽在北影资深美工方教授的引领下，验收《城南旧事》剧组取景地。

青砖黄泥矮墙，陈旧桃木雕窗，随时都要房倒屋塌的砖木结构建筑，院子正当中一口三人合抱粗的大水缸。

石碾石磨，窗台下各种透着年代感的工具乱七八糟的摆放着，麻雀在横贯东西耳房的晾衣绳上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对这群侵入自己领地的恶客不甚欢迎。

“不错。”李翰翔走到门口，伸手摩擦着已经风化快要糟透了的门框，唏嘘道：“有点我小时候的意思。”

李翰翔是从京城南下，再投奔港岛的老京城人，他要是说不错，大概就真的是不错。

方教授不居功，笑着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山羊胡老头拉出来，笑道：“能布置的这么妥帖，全赖佟三爷帮忙。”

话罢，大伙好奇的看过去。

挺不起眼的一个小老头，脸上皱纹堆累，太阳穴附近都长了成片的老年斑，须发花白，脑袋上扣着脏污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瓜皮帽，臃肿的深灰色土布夹袄遮不住干瘪的身材，背驼的厉害，两只手扎在衣袖里，始终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看人。

老头听见方教授向大家介绍自己，有些失措，连忙伸手胡乱地摆着，语调急切：“各位领导，可使不得，喊我佟三儿就成。”

上了年纪的人理解佟三爷的战战兢兢，没人笑话，相反都心有戚戚。

往前倒几年，单是这一个佟三爷的称呼，甭管是真心实意的尊敬，还是带着调侃的打趣，足够让他结结实实的来几回“喷气式”了。

他自知自己是糟粕，是封建余毒，能站在一堆大学问家和港岛来的领导面前，已经是邀天之幸。

“那咱们就喊你老佟，你也别一口一个领导，太见外。”陆绍宽笑着递过去一根烟，跟对方套近乎。

但凡这种近代背景的戏最难拍，甚至比明清或者明清之前的历史剧更难把握尺度。

明清以前的历史，全靠专家的考据，所依据的也无非是文字记录，只要有依据，完全可以各执己见。

但这种世纪初的近代戏不同，年代近，资料多，考据起来也繁琐，而且经历过这个年代的人大有人在，但凡拍出一点差错来，对方指点起来可不留情面。

放在《城南旧事》剧组，佟三爷这样老年间长起来的老炮儿，无异于最靠谱的顾问。

佟三爷接过陆绍宽递过来的烟卷，没抽，用唾沫把烟卷洇湿，别在耳后，从裤腰上抽出自己的烟袋杆，陪着笑道：“没福气，洋烟抽不惯，还是我这个抽着过瘾又解馋。”

伸出黑乎乎的手指头，解开烟杆上拴着的小口袋，捏了一小撮焊烟沫塞到烟袋锅里，压紧，又掏出一根火柴，凑到墙角，擦一下划着，递到烟袋锅前，点火猛嘬。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熟悉，他抽的相当用力，三两口下去，自己已经被呛人的烟雾笼罩，然后佝偻着身子吐出一嘴烟沫子，拄着肋骨咳嗦。

一声接一声，带着空腔的回音，甚至让人怀疑这样咳下去会不会把肺子咳出来。

“对不住，烟瘾犯了，您各位千万别见怪！”猛抽几口，解了烟瘾，脸上的皱纹舒展开，身板稍微比之前挺直一些，像是换了一个人，健谈许多，主动走在前边，带着大伙进屋子里参观。

这种糊着窗纸的老建筑，即便是采光最好的正房，一迈进去也像是从正午直接来到黄昏，陆绍宽眯着眼睛，将近十秒才适应过来这种光线的转换。

佟三爷抽一口烟袋锅子，聊到自己拿手的领域，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每一样不起眼的家具摆设，在他嘴里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什么样的家庭用什么样的款式，男主人女主人以及小姐少爷物件的区别，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陆绍宽将自己印象中《城南旧事》英子一家的布局和眼前这个院子做了个对比，他很满意。

取景地的问题解决之后，陆绍宽带着大伙和剧组其他人回合举办一场开机前的动员大会。

下午三点，京城饭店。

陆绍宽刚走进宴会厅，一抹红色的身影像小炮弹一样冲上来，直接扑到他腿上，沈婕拽着他的裤筒，仰头嘻嘻笑，然后侧过身子跟妈妈和沈小花招手。

“叔叔，我今天早上去看升旗了，还逛了天桥，吃了不少好吃的，沈姐姐还带我坐了骆驼......”她掰着手指头，不急不躁的将今天起床之后的每一件事都跟陆绍宽分享。

“那你可真勇敢，叔叔都不敢坐骆驼。”陆绍宽弯腰将沈婕抱起来，颠了颠，吓唬道：“哎呀，这是吃了多少好吃的，肚子都撑成皮球了，可别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