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涧耐心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忽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见到大司马府的车驾也不知避让么?”说着,一把将车帘掀开,向外望去,眸光狠狠。
道路两旁的行人瞧见动静,纷纷窃窃私语着投来探视的目光。
虞涧放开虞苒苒,从车驾里探出身子,懒散的往驾车的车板上一坐。
他衣着华贵端整,腰间系着精美的玉佩,袖口金丝银线刺着绚丽的花纹,披一身雪白的狐皮大氅,头扎玉带,脚踩锦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车驾前那挡路的两人。
那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和一个中年妇人。
男孩跪坐在地上,将那个女人紧紧抱在怀里。
与从容自若的虞涧相比,他们显得太过落魄狼狈。
冬夜里,还落着细雪,男孩鬓发凌乱,一件被洗的发白的单薄的麻布衣裳,穿在他身上已经显得有些短小。
他用仅有的一张破毯子包裹着妇女的身子,自己则已经冻的唇色发紫。
他怀里的女人双眼紧闭,一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男孩探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依旧滚烫。
许是意识到自己挡了面前车架的去路,男孩抬头看了一眼虞涧,又马上收回了目光,吃力的站起身,倔强的尝试着将女人挪到自己的背上。
可他的双腿已经被冻得渐渐失去知觉,还没来得及将女人调好姿势,便不防一个失力,直接跪倒在地。
他立马反应回过身牢牢的护住女人,自己疼的咬紧了牙,表情狰狞扭曲了,也没有叫出声。
虞涧本想发作,可当下瞧见这两人,只当是哪里来的可怜叫花子,若计较起来倒失了体面,且毕竟不是冷血无情人,一时也动了恻隐之心,便想着自认倒霉,大发慈悲放他们一马。
这才刚要转身吩咐车夫绕道走,不防一个娇小身影忽然便从马车里窜了出来,跳下雪地,直直向马车前的两人小跑过去。
虞涧一愣,赶紧跟上前,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孟子瑶能直接那他开涮。
男孩一手护住女人,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撑起身子,他知道,自己若再不能站起来带母亲去瞧郎中,她可能就真的再难度过今晚了。
于是他咬紧牙,憋红了脸,再一次尝试着将女人背起。
可他还是失败了,身子重重的摔在雪地上。
他的双眼开始发昏,每一次呼吸喉咙都似灼烧,两个膝盖火辣辣地疼,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任凭他拼了命的挣扎着想要再爬起来,却无论如何也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这样热闹的上元节,大家都吃着元宵,合家团圆,整个平京城街头巷尾红灯高挂,歌舞升平。
分明是这样喜庆的日子,他却连唯一的亲人也要失去了吗?
从来都是如此,所有拼上性命的反抗和挣扎仿佛都不过是可笑可悲的苟延残喘。
只是想要活着,就要用尽全部的力气。
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
他多久没有哭过了?好像很久了,久到连记忆也已经模糊了。
李嬷嬷污蔑他偷看宫女们沐浴,传了三十棍子,将他的后背打到血肉模糊时他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