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响缓步走到床边,凝神望着秦浪川平静如同睡去的脸,不知是回忆还是想着些什么,面上表情时而悲切,时而欢愉,阴晴不定。
隔了好一阵,他咬了咬牙,大声喝道:“来人!”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秦浪川的尸身已被抬至院中搭好的木架之上,底下柴枝堆垒,周围面孔肃然。秦绝响伸手将落日刀摘下,与斩浪并插腰间,抄起旁边庆功宴喝到一半的酒坛,高举过头,扬脖咕嘟嘟灌了一大口,叫声:“好酒!”转头向秦浪川的尸身道:“爷爷!您要走了,孙儿最后敬您一次!”说着双臂抡圆,奋力向天空一泼——
烈酒在阳光下化作银龙,夹带点点星斑,泼喇喇散落开来,洒了秦浪川满身满脸。
“敬老太爷!”
分舵众人形容悲郁,各持大碗依次绕行,酒雨泼散,银光满天。
秦绝响从旁边接过火把插在木架之中,顿时大火熊燃,红焰数尺,将秦浪川的银发白袍一口吞没。
安子腾率大同分舵的横把、协总、镖局子中众镖师、趟子手等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呼唤,引雷生偌大身子趴伏于地,咧开大嘴哇哇大哭,泪似决堤,悲声如吼,震得人胸口发酸。
“诸位请起!”
秦绝响转过身来,背对冲天之火,神情刚毅,提高了嗓音:“长孙笑迟这厮在江南网罗一帮虾兵蟹将,乌合之众,自以为得志,触角不断北探,野心昭然,他以英雄自命,所做所为,却都是什么样呢?前者他聚豪阁偷袭我秦家本舵不成,假意求和而退,却又趁我等赶赴国难之时,背后暗下毒手,诸位说他这等行径,是英雄,还是小人?”
众人愤起应道:“小人!”
秦绝响点了点头,继续道:“秦家虽然称作秦家,却非一姓之天下,大家都是兄弟,是朋友,每个人都是这大家庭中的一员,任何一个人被欺负到头上,所有的兄弟都会出头替他把脸争回来,把钱讨回来,把命要回来!各位可能有的是本地人,有的来自外乡外省,海北天南,咱们聚在一起,是场缘份,平日里相帮相靠,相互照应,为的是讨口生活,过上好日子,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要召集所有兄弟,赶去和聚豪阁决一死战。每个人都可能丧命,每个人都可能再也无法回来。所以,有家的人请留下,我不会带你,不愿去的可以离开,我给盘缠,何去何从,你们自由选择,我绝无二话。”他转向安子腾道:“安舵主,劳烦你去支派银两,把这事安排一下。”安子腾应声去了。
众人相互交换着眼神,各怀心事,秦家这些年在江湖上逐渐偃旗息鼓,转入正当生意,虽然走私犯禁的事仍避免不了,可是比起那些绿林吃老行的可安稳平静得多,多少刀头舐血的汉子如今已经娶妻生子有了家庭,过上了温暖舒适的日子,聚豪阁的势力之强大谁人不知,要舍出命去走这条不归路,都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陈胜一在侧低道:“小豪,与聚豪阁硬拼不是办法,咱们还得慢慢计议,绝响只听得进你的话,这事你得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