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顺着他道:“是啊,上面的人越懒,底下人就越勤快,他是深明此道的,”
刘金吾大笑,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乜斜着眼道:“这话是说到点子上啦,其实懒才是聪明,大懒才是大聪明,所以程连安说破此事,皇上便不高兴,因为他看出了程连安的聪明劲儿,这才对他有了忌讳,那小子毕竟还是孩子,有些东西该说不该说的,处理起來还不够妥当,对自己狠算个什么,自残再狠点儿最多自杀,那不叫能耐,聪明才是最可怕的,”
常思豪叹道:“能被人看出聪明的人,只怕也不够聪明了,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正的聪明,便是像你这般,表面不动声色,其实事事看得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好戏子,”
“嘿嘿嘿嘿……”刘金吾嘻笑之际摇着手自谦:“我不成,我这跑龙套的傻到不能再傻,哪像您大智若愚,胸有成竹,正经是四平八稳的老戏骨,”
常思豪闲闲举杯自饮,道:“哦,我如何聪明了,”
刘金吾嘿嘿笑道:“那还用说吗,这世上倒下去的都算不上英雄,只有最后站着的才是好汉,您以一边城小卒的身份,结交上秦家总管,继而成了这晋中第一富户家的姑爷,大同一战,秦家人折了骨干,您却毫发无伤,杀败俺答全身而退,获尽全功,名传天下,昨日在无肝老贵妃面前那一跪,更是独出机杼,恰到好处,让小弟见识了一回大……大戏子的风采,”
“哈哈哈哈,”
常思豪仰面笑得畅意,嘴角边有微光闪出。
刘金吾被他这白森森的牙齿一闪,像是骤然想起些什么似的,寒毛直竖,酒劲立消。
常思豪这一笑余韵未逝,余光里瞥见他变颜变色,也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嘿然一笑,眯眼举起杯來:“好,说你聪明,果然不假,有了这般心计脑子,离将來荣华富贵、飞黄腾达也不远了,來,干了这杯,”
刘金吾听出了他“飞黄腾达”四字背后的意思,怔怔间忽意识到对方擎着杯正等自己,忙又堆起笑容欠身:“哈哈,借您吉言,别的都是虚,以后还得靠您的栽培提点啊,”举杯仍毫不迟疑地饮尽,又紧补了几口凉菜。
常思豪知他一再引开话題避过徐阁老,不谈这桩富贵,也不再多言,饮尽杯中之酒,仰在椅背上佯笑道:“痛快,咱们都是年青人,胸中都有一番雄图伟梦,可是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若能相互帮扶,携手并肩,那走起路來,就容易得多了,”
刘金吾眼睛亮起,摇着脸道:“哟,以您的机智敏捷,雄才大略,哪还需要我这痴人來帮扶,您若不弃,金吾愿在您身边随听候调,驱策马前,”说着拱手过眉。
常思豪翘起二郎腿來掸掸衣襟,笑道:“这话不假吗,你是侍卫总管,我哪有驱策你的资格,”
刘金吾道:“嗨,您是有真本事,又受皇上喜欢,将來前途无量,我这叫什么,两头受气罢了,”常思豪摆手:“能在皇上身边,已经威风得紧啦,”刘金吾道:“近者为奴,有威风也是小人的威风,我生平之愿,便是能做大元帅,统兵御将,调得动天下千军万马,那才叫大威风,”
常思豪一笑:“刀头舔血,可不容易,”
刘金吾摆手道:“真正的大帅哪有亲自上阵的,官再好也不值得拿命拼,很多人为了自己以为是有意义的事,敢于为之去死,而且死得慷慨,好像这条命是大风刮來的,这是莽士行径,不是智者所为,”常思豪道:“你口中的智者,只怕更近乎于权奸,”
刘金吾道:“都差不多,狐不露尾,谁知其为妖,别的不说,咱大明的俞龙戚虎,您也听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