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骂道:“你这蠢物。整日想什么水姑娘、旱姑娘。脑子里还有沒有点别的。秦绝响带着一队人马去江南查常思豪的死因。可是却突然折返。从时间距离上判断。他应是走到了华亭附近折回。你难道还猜不透这里面的事么。”
徐瑛愣了半晌不能答言。徐阶道:“常思豪是秦绝响的姐夫。他二人亲如兄弟。由于职权和辖地的关系。南镇抚司方面对秦绝响这次请令。大为不满。他是到东厂托情弄项。找程连安请了份驾贴才出的城。费上这么多周折力气。他怎会有沒到地方就往回撤的道理。”
徐瑛道:“这么说……他是查明了真相……不能啊。常思豪是烧死在广东的海上。秦绝响队伍才到松江府。怎么能查得着。除非……”
徐阶逼他思考:“除非什么。”
徐瑛两眼一直:“除非常思豪沒死。在回京途中。他们遇上了。”徐阶:“遇上了之后呢。”徐瑛两眼更直:“刘师颜、吴时來他们设计谋害的事就漏了。可是。大哥、二哥为主谋的事常思豪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告诉秦绝响啊。他们又怎会展开报复……”话说一半。瞧父亲那对闪着光芒的老眼。一时有些慌神。
徐阶道:“杀常思豪的事。果然是他们俩的主意。你也都清楚。却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
徐瑛忙向前跪爬两步道:“爹。我们也是气不过啊。那姓常的算什么來路。竟敢当着百官在万寿山顶撞您。。”
“别说了。”徐阶大袖一甩:“兵來将挡。水來土掩。他叫得再欢。不过是条吠日之犬。为父略施小计便将可其治得服服贴贴。可是你们呢。你们竟然跟狗去对着咬。也不想想。人家是从死人堆里杀出來的。那是条虎。是条狼。凭你们几个黄牙嫩口。能咬得过他么。”
徐瑛失语。歪坐在地。
徐阶盯过來:“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沒有沒有。”徐瑛忙又跪直道:“真个沒有了。”
徐阶道:“哼。最好沒有。沒有最好。”徐瑛微抬头。嘴唇动动。低下头去不言语了。书房外有家人來报:“云中侯和郭督公过府探病。”
“哦。”徐阶一怔:“他俩一起。”沉吟片刻。吩咐儿子道:“你出去迎一迎。请他们到内室來见。”徐瑛应声而出。
徐阶回到内室。抓松头发。解外衣躺在榻上。吩咐人放下帷帘。将药炉搬近。不大功夫。徐瑛引常思豪和郭书荣华走了进來。郭书荣华对气味比较敏感。一闻这满屋的药味。稍稍噤了噤鼻子。徐瑛缓步走到床榻近前。躬下身子轻轻呼唤:“爹爹。爹爹。云中侯和郭督公过府來瞧您來了。”
“唔……”徐阶鼻孔中长长一哼:“谁。”
徐瑛又凑近些:“是云中侯和郭督公。”
“哎哟。”徐阶撩开眼皮。推被挣扎着道:“怎不早说。快。快扶我起來……”
郭书荣华赶忙道:“阁老抱恙在身。切勿轻动。还是好好躺着休息罢。”
徐阶以肘撑身侧过脸來:“督公和侯爷亲临看望。老夫怎好失礼呢。唉。不成不成……”常思豪隔纱瞧他白发蓬松。肤色却透着红润。心里就明白了:定是他对皇上强登万寿山之事不满。回來之后就來了个托病不出。看來欺侮他老。他倒真的倚老卖上老了。作出安抚的姿态说道:“我们是來看望病人。若是因此打搅了阁老。于心何安哪。阁老还是随意些为好。”徐阶听他把“病人”和“阁老”分着说。已明其味。却仍佯作不知。身上一懈。叹道:“唉。人老骨头松。经不得风、见不得雨啦。沒想到陪万岁爬了一趟万寿山。回來便高热不退。又转了咳症。直到现在仍是迁延难愈。唉。真是不中用了。”徐瑛在他腰后掖起枕头。将帐帘微微挑起。徐阶道:“你这孩子。只顾忙我作什么。快给侯爷和督公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