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泉晓双足沾地。气血翻涌。呃逆上冲。忙使手按定胸口。只觉心脏跳得仿佛快鼓狂擂一般。回想刚才这一招。是对方在落下瞬间瞧准自己刀路。借机割断身上绳索。又顺势夹了自己这条胳膊。借力进身出击。以身隙找刀极是行险。一个差池不免枉送了性命。不想刀拆骨缝是他的拿手好戏。反过來。以自身当骨缝去找刀尖竟也可游刃有余。若说当初刀挑迟正荣、腰斩奚浩雄只是出其不意侥幸得手。那现在这姓常的一气令三人破防的功夫便纯以实力了。不想只是一年不见。这小子武功竟提升到如此地步。燕老折了匣中剑之事。大伙乍听时还都不敢相信。觉得可能是年久不用。好钢好铁都朽坏了。现在看來。倒真个不是偶然。
常思豪小臂勾着那年轻人颈子一带。问道:“你是聚豪阁的军师。”
年轻人倒毫不惊慌。眼望门外潮水般涌來的武士。笑得很是闲冷:“侯爷这身武功确然令人佩服。只可惜用错了地方。徐老剑客及诸位大剑若知他们毕生研创的绝学用來维护暴政、为虎作伥。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常思豪喝道:“让他们退出去。”年轻人冷笑不动。卢姓老者一张手。将拥门欲入的众武士压制住。常思豪道:“徐老剑客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是什么朝廷鹰犬。身为大明子民。为国出力又有什么不对。你们做汉奸。那才真正是无耻之尤。”
冯泉晓怒道:“放屁。你说谁是汉奸。”常思豪道:“你们联结外国。想要和他们一起出兵。共分天下。难道不是汉奸。”冯泉晓气得想大骂。那年轻人伸掌拦住。眼角余光后瞄道:“常少剑。你这话有何凭据。”常思豪见他脖子被勾住。手居然还敢随意而动。恍若无事人般。不由得更是火大:“你如今已被我抓在手里。又來装什么相。老实点。”掐着他脖子一晃。逼退三人。冲出门外。
聚豪阁众武士围成圈子。见他扣着人出來。登时一阵哗然。常思豪凌风放眼。只见这是一片临江小寨。不远处长长的栈桥探出。旁边停靠着十几艘大小船只。“奇相元珠号”赫然也在其中。因形制不同。颇为显眼。他喝了声:“让开。”拖着那年轻人。大踏步向前便行。众武士一來瞧他阔步雄行有若天神。凛然不可侵犯。二來见军师脖子被掐。生死垂悬。心有顾忌。顿时哗然分开。谁也不敢轻易造次。常思豪上得栈桥。來到奇相元珠号之侧召唤两声。见船上沒有回应。转头喝道:“人呢。”紧追上來的冯泉晓和那卢姓老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向后打了个手势。几名武士下去片刻。将五花大绑的张十三娘、把汉那吉、乌恩奇以及胖结巴、瘦子、方红脸等水手都押了过來。
把汉那吉和手下穿的都是汉人服色。被俘之后不知就里。一直闷头不说话。任对方安排來去。此刻见常思豪手抓一人。似乎占据了主动。登时大喜叫道:“一克常哥。”冯泉晓等人听这称呼怪异都为之一愣。尤其冯泉晓。逮住他们之后只想着杀常思豪祭奠亡灵。并沒腾出手來对这些人进行排查审问。一听这话觉出不对。立刻飞身形过來。将把汉那吉扣住。打掉网巾。揪着他头发喝问道:“你说什么。”把汉那吉哪受过这等污辱。登时破口大骂。
一听这叽里咕噜的骂声。余姓汉子立刻道:“是蒙语。”冯泉晓一扭头。满脸怒色昂然:“常思豪。原來是你里通外国。在船上藏着鞑子奸细。却來倒打一耙。”
栈桥上顿时静下來。忽然有人道:“对。对。对。对了。你抓的那。那。那。那小子是鞑。鞑。鞑子小王爷。他。他。他。他们都是汉。汉奸。”正是那胖结巴。张十三娘大怒。回头骂道:“你他妈倒有民族气节。”
常思豪听到冯泉晓话时便为之一怔。然而心里一恍惚间便想明白。大声道:“原來你们还被蒙在鼓里。”那卢姓老者道:“这话怎么说。”常思豪道:“姬野平暗中传信到鞑靼瓦剌西藏土蛮。邀他们进行会谈。商议共同进兵、兵分天下之事。你们还不知道吗。”
冯泉晓等人一听都觉胡扯。纷纷喝道:“哪有此事。”“你竟敢污蔑阁主。”底下众武士们更一片哗然。当初大伙加入聚豪阁。一來是为口饭吃。二來冲的是能跟随阁主扫荡天下重换乾坤。建立起一个清静太平的白莲盛世。勾结外族岂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常思豪一声大喝。将吵嚷声压下。手指把汉那吉道:“他确是鞑靼小王爷。也就是俺答汗的孙子把汉那吉。因为姬野平传信在先。俺答汗这才派了孙儿前來江南赴会。不信你们问他。”
把汉那吉越急越说不成话。乌恩奇当众代言。把往來原由说完。冯泉晓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大出意料。目光齐齐转向常思豪手里那位“军师”。
那年轻人挣着身子侧过脸來。指了指自己的嘴。脑门都是红胀胀的。常思豪这才意识道刚才抠得太紧了。赶忙将指头略松。年轻人咝地吸进口气。身上一懈。脸上血色渐下。冯泉晓等不及喝道:“你和姬野平最为亲近。这事可是真的。”聚豪阁众武士也都迫切地望过來。
那年轻人向身后微靠。压低了声音:“常思豪。此事蹊跷。而且关系重大。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谈。”常思豪料他心虚。用力一搡道:“少废话。”他手劲颇重。那年轻人有些承受不住。忙道:“你听我。。”常思豪道:“你说。”年轻人压低声音:“汉人的事。汉人自己解决。我二哥虽然志在推翻大明。却绝然不会做出此等勾结外族的事情。这必是有人从中谋划。设计出來的圈套。”常思豪道:“放屁。谁会……”忽然顿住。年轻人低道:“你且试想。如果我们真要多方发兵。只需书信联络即好。何必大张旗鼓召人相聚。一來不够机密。二來时日迁延。更不利于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