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住,”秦自吟把唐根举在身前,人往后退,后足根距离崖缘不过尺遥,“别别,”秦绝响忙举双手在胸前摇摆,示意她不要冲动,这瞬间他有了种意识,眼前这个大姐,好像忽然变了,变成了那个极其熟悉自己的人、那个总是一眼就能把自己诡计看穿的人、那个平日温柔、临事英气凛凛、豪气不减须眉的人。
秦自吟道:“你还当我不知你的心么,你为何在那金锁上錾上秦字,咱家从來就沒有过那东西,”【娴墨:孩子沒有小常的血缘,故不錾常字,那么要随娘家姓,就叫秦寿了,秦寿者,禽兽也,说这孩子不是人,其实干出这种事的才最不是人,但秦自吟此时在意的重点却又不在这儿,读里故事要从她这话上读,】
秦绝响惊怔了一下:“大姐,那解药并未失效,你已经恢复了,是不是,”
秦自吟无声泪下,将头扭向一边:“不错,我什么都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
秦绝响定了一下神,摊开双手道:“大姐,你恢复,这是好事,如今郭书荣华已死,东厂在咱的人手里,一切局面都大不一样了,咱家大仇已报,过去的事情想它干什么,你是女中丈夫,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现在怎么倒看不开了,”
秦自吟泪流满面,情绪激动到极点:“看得开,你要我怎样才能看得开,我要怎样才能看得开,”【娴墨:一般的事,吟儿咬咬牙,确能看得开,但读出里故事,就知她无论如何,必看不开,沒法看开,】
秦绝响生怕她一扭头立时便跳下去,忙往前伸手迈步道:“大姐,”
他一迈步,秦自吟立即又退了一步,足跟已到崖边,唐根的肥脑袋左摇右摆,吓得冷汗直淌。
秦绝响忙止步道:“大姐,我知道你受过的罪,心里的苦,可是人终究还是要往前看,何必对那些狗崽子干的事耿耿于怀,以至于要坏了自己的性命……”
“狗崽子,什么狗崽子,”秦自吟眼中怔忡。
秦绝响:“就是东厂那些……”忽然意识到这话刺激太大,事难启齿,当即咬住。
秦自吟目光一闪,像是明白了什么,“嗬”地失笑:“是他们倒好,被狗抱了回腿,又能算个什么……”【娴墨:真好姑娘,这才是秦自吟的风骨,飒爽女儿,那点子区区小事哪能入她的心,】
秦绝响见她笑得凄然,心中越发糊涂,一时也不及去细想,又见她笑得精神恍惚,只怕有个一差二错,忙忙地道:“大姐,以前我太小,不懂事儿,反感爷爷管我,又不爱听你们大伙儿的话,一阵阵的别扭起來,和外人倒比自己家人还亲,现在不一样了,姐,我长大了,懂事了,也能立事了,这世上的朋友交得再多,也是另一股肠子,沒有谁是真心实意地为我好,爹死了,爷爷死了,大伯死了,如今四姑也死了,连馨姐也不要我了,你是我这世上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了,沒了你,我就沒了來龙去脉【娴墨:回忆宝贵,和你一同经历这回忆的人更宝贵,否则事事都是和别人说、聊、告诉,不是亲历,说多少也是白说,听來的,不是真懂你來龙去脉的人,青梅竹马宝贵就宝贵在这里,越到中年,越怕老人出事,怕兄弟姐妹有个好歹,想聚,人在天南海北,每天和不知來龙去脉的人过着沒有來龙去脉的日子,真真痛杀闷杀,】,谁还能疼我啊,你要是恨唐根儿,你就把他扔下去,只要你开心,只要你痛快,你要是想哭就來抱着我哭行吗,姐,我早就想扎在你怀里哭了,我的难事儿可多了,可我跟谁说去啊,姐,兄弟求求你,你别自个儿憋屈自个儿了,你别这样儿,你回來,这里山风很大的,你瞧瞧你那身子骨,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眼见弟弟声泪俱下,秦自吟脸色凄然:“你跟我这么亲干什么,我有什么好,我有什么好,”
秦绝响道:“姐,你怎么不好,你给人治病,肯于口吮脓疮,哪回我闯了祸,都是你替我收拾,别人都不理我的时候,你还是带着我玩,给我讲道理,秦家上上下下,谁不知你的好,”
秦自吟恨恨地笑道:“你知我为什么对你好,”【娴墨:來了,】
秦绝响道:“你是我姐啊,”
秦自吟提高了声音:“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秦绝响张嘴要答,忽觉这问題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