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在灯光下,是那样的光洁、完整而美丽。
常思豪忽然意识到不该再看下去,赶忙拉低视线,却正看到她坐放在木桶边缘处的断腿。
伤口已经长好,栗红色的疤痕像一片火炎,从断口往上烧去,火炎上方是一片玉色,那里仍是少女的芳肌。
他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阿遥低着头:“大哥,这就是现在的我,你看到吗,”
常思豪默默无声,感觉连心的血管在一根根崩断,心脏闷闷地鼓起。
阿遥:“大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一件藏在我心底的事,”
“阿遥……”
“别……”
阿遥忽然撑住身子将断腿跨过木桶边缘,身子前探,“扑嗵”一声水响,抱颈扎入他的怀里,【娴墨:笑问小常,此一抱比之当初铜缸逼毒如何,】
“大哥,你别说……”阿遥声音有些颤,与他交颈错过头去,两臂搂得紧紧,“你听我说,……可能过了今天,我再也沒有这样的勇气,大哥……一直以來,我总是在想你,我总是想起咱们坐车去往恒山的情景,我沒有办法让自己不想,我想起你拉着我的手,劝我不要自弃,想你带我和春桃去登山、把我冻坏的脚紧紧抱在怀里,我闭上眼睛,心里就是你的眼睛,我穿上鞋子,你的胸膛就是大地,我根本不想做你的妹妹,可是我不敢告诉你,我觉得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你,可是我沒有办法不想,”
“我只能想,只能想,就这样一直想,想这样永远想下去……我知道自己不配,可是这一刻,只是这一刻,我想忠实自己一次,想要一刻钟的自私,”
常思豪感觉自己肩后有液体不断落下。
他知道,那不是水滴。
阿遥……
他抬起锚沉在水中的手【娴墨:锚沉……细想一想小常那黑爪子,还真是形象啊】,搂住阿遥的后背,感觉像抱着一束光、一团雾,内心里,感到异常的无力,【娴墨:既是生命之光,又是生命之雾,给人希望,又给人迷惘】
光和雾有了实感,化作一个孩子。
妹妹,她是我的妹妹,是我那长大的小花啊。
她的腼腆,她的安静,是那样惹人怜爱,以至于让人打从心底生一种疼惜來,为了呵护她,愿舍弃一切,包括生命。
作为哥哥,看着妹妹出生,看着她学语,看着她跌倒,看着她爬起,看着她顽皮捣蛋,看着她亭亭玉立,看着她芳心初动,看着她相思泪滴,看着她披上红盖,看着她坐进轿里,看着她相夫教子,看着她红颜老去……作为哥哥,要做的、能做的,便只是这样看着、看着、看着,把她的幸福,看成自己的幸福,把她的际遇,当作自己的际遇,哄她哭,逗她笑,因她的伤悲而伤悲,因她的欢喜而欢喜,这样才是兄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