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男子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只穿了薄薄一层白色内衫,唇间不住地出血,身上被子随着他的起身褪至腰间。他刚撑起半个身子,门被人一掌推开。华棠拉着宫以筠,长老们皆是藏青色衣袍,刻板无趣,他们皆是面色冷峻,目光如炬看向华棠。 刘天骄盯着华棠一脸愤恨,浓重的恨意仿佛要变成实质,恨不得将华棠斩杀当场,血溅三尺。 围观弟子有幸灾乐祸的,有看好戏的,有担忧华棠的,也有不服气华棠,早就想见到华棠被严惩的。 苏桑婉脸上的面纱早已不知道何处去,脸上青紫,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披着霓裳的大衣,但她身上似乎也受了伤,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她见华棠看过来,似乎有些害怕,眼神瑟缩了一下,又埋下头在膝盖里。 立在大殿中央,华棠轻笑一声,“找我算账?” 席羽先生冷声道:“华棠,你可知错?” “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 华棠面色不改,神情依旧,甚至身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席羽先生:“你蓄意伤害同门弟子,将刘天骄打至伤残,该罚。” “哦?”华棠指着刘天骄,“那你知道,这玩意是个什么东西?” “好啊。”席羽先生掂量了一下手中戒尺,“不服管教是吧?还出口脏话,谁惯你的毛病!看来今天不让你褪层皮是不行了。” 华棠道:“你不知道是非因果就罚我?难道你们先生就是这样的吗?是非曲直不分,抓住自己所知道的冰山一角就来问话?” 一旁刘天骄朗声道:“明明就是你伤我,因为你身份低微,还是一个血脉不纯之人,你嫉妒我所以伤我,是非因果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这狗日的玩意儿。”听到刘天骄说话,华棠转身,看向他,眼神凶狠,“轮到你说话了吗?” “你……” “我什么我?”华棠走到刘天骄身边,俯视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你什么玩意儿,轮到你说话了吗?” 刘天骄要动手,华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甩开,掐住他的脖子,“你闭嘴!”两人走在小院外,路过一方湖泊。 宫以筠看着湖中游来游去的鲤鱼,一个跳跃扬起一片水花,忍不住摘了身上一颗珍珠扔下去砸在鲤鱼身上,鲤鱼吃痛,又跳了一下,宫以筠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口哨,脸上带笑。 对此行为,华棠表示:“当真败家。” “要你管!”宫以筠瞥了华棠一眼,眼中带着极其明显的鄙视,嘴角撇了撇,蹲在湖泊旁,手指伸进去。 湖中游鱼数百,仿佛受到什么召唤,跟着宫以筠的手指动作。宫以筠手指向左,游鱼跟着向左,手指向右,游鱼向右。突然,宫以筠手指扬起,游鱼也一跃而起,跳出水面,又扑通落了水。 湖中有一条很大的鱼,在宫以筠手指上蹭了蹭,又游回去,一跃而出,在水面上炸开水花,哗啦一声,溅了华棠一衣服。 指着仿佛落汤鸡一般的华棠,宫以筠不顾形象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 华棠一划拉脸上的水珠,“无耻。” 本来他能躲过的,但一想到宫以筠被锁在阁楼里,还没有出来好好玩过,就随了他的性子,让自己吃个亏,让宫以筠开心一点。 两人坐在湖边,宫以筠脱了鞋,脚在水中乱动,不时扬起来,弄华棠一身水。华棠也不让,手掬起一捧水,洒在宫以筠身上。 “好嘛,居然敢反抗。” 话音刚落,宫以筠举起脚丫子怼在华棠胸膛上,水将胸前衣服打湿。这一脚挺重的,华棠还没有被这样欺负过,当即便抓了他白皙的脚腕,手中用力。宫以筠便落在了华棠怀里。将宫以筠翻了个身,华棠在他屁股上狠拍两巴掌。 动作刚落,华棠就觉得不对劲。力道太轻了,不像是惩罚,倒像是…… 宫以筠愣住了,华棠也愣住了。 一阵静默。 然后,过了半响,华棠一伸手,将宫以筠扔进了湖中,扑通一声,溅起很大的水花,从华棠头上落下。 宫以筠:“……” 看着头上飘了两根草的宫以筠,华棠先开始还有些愕然,但很快就是想笑。使劲按捺住嘴角的笑意,华棠向湖中沾了污泥和水草的宫以筠伸出了手。但奈何宫以筠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惨,华棠憋笑憋的难受,最后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 宫以筠脸色发黑,看着华棠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把拉了华棠下水,使劲把华棠往下按。终于,华棠身上也变得跟宫以筠一样脏,宫以筠才收了手。攀住华棠的肩膀,宫以筠笑得气息不稳,浑身发软。华棠反抱住他,稳住两人身子,也忍不住笑起来。 回了屋子,华棠擦着宫以筠的头发。对此,宫以筠仰头提问:“为什么不用灵力烘干?” 华棠答道:“用灵力烘干对头发不好。” 宫以筠又问:“那你为什么能用?” 华棠:“我糙得很。” 宫以筠还想再问,华棠轻轻拍了拍宫以筠脑袋,对着镜子里宫以筠道:“小孩,好奇心太多不好。” 等宫以筠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华棠去整理了桌子,突然看到桌子上有一幅画,画中人正是自己,一身黑衣,眉眼清远,身后是大片大片洁白粉红的花。那花,华棠知道,是琼花。 当做没有看见,华棠收了画,将食盒摆在桌子上,对宫以筠道:“我给你带了桃花酥。” 宫以筠边整理衣服边走过来,看到桃花酥,脸色才好了一点,施施然坐下,问道:“是来专门给我送吃的?” 华棠点头。 宫以筠瞥了一眼,捏起一块桃花酥,道:“下次不要走窗户了。” 也是,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多尴尬。华棠习惯了和宫以筠相处的时候没有什么隐私,之前留宿的时候也是两人谁洗澡,另一个人就出去,从来没有这种措不及防地拜访。 “对了。”华棠好奇道,“你大白天洗什么澡?” “我爱干净。” 华棠眼睛胡乱瞥,墙壁上还挂着几件衣服,柜子摆放在原地,只有浴桶旁边放着一件揉皱了的中衣。华棠走过去正打算拿起衣服,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宫以筠拉住胳膊。 华棠问:“你拦我干什么?” “你拿我衣服做什么?”宫以筠死死拉住华棠胳膊,方才着急,手中刚拿起一块桃花酥,被惊了一下,就将桃花酥咬住一个角,还有大半在外边,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 华棠松开衣服,将桃花酥从宫以筠嘴里拿出来,桃花酥上面还有宫以筠的口水,华棠也不嫌弃,在宫以筠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下悠然吃了一口。 华棠真没觉得有什么,小时候,他馊了的馒头,放了一个月发霉的糕点他都能面不改色咽下去,吃个宫以筠吃过的糕点算什么,反正他也不嫌弃宫以筠。 吃完桃花酥,华棠指着衣服,问道:“你是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宫以筠就抱着衣服,紧张道:“不是!” 华棠想问的是,宫以筠衣服是不是脏了还没有洗。如果没有洗的话,一会他拿了衣服去洗。毕竟,他所知道的宫以筠是不会洗衣服的。换来宫以筠这样激烈的回答,华棠挑眉。 “我带了桃花酿,你喝不喝?”华棠坐在椅子上,看着宫以筠将衣服一股脑扔进有洗澡水的浴桶里。 宫以筠:“不喝。” “不喝就不喝,我喝。” 宫以筠却上前一把夺下华棠手中的酒坛,一打开盖子,酒味就弥散了整个屋子。他拿了酒倒在杯子里,又倒了一点水,稀释过后,将混合物倒进花瓶中。 心疼。 华棠看着宫以筠一系列的动作,只觉得心中隔得难受,想着宫以筠这货忒败家了。 送了宫以筠桃花酥,华棠又呆了一会。期间,宫以筠捧着书读,华棠就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 华棠问一句:“有这么好看吗?” 宫以筠回答:“比你好看。” 华棠又回了千霖观的时候,大殿内,一群先生和青禾站着,脸色严肃,一旁是刘天骄一群人,以及周围的一众围观弟子。 华棠心想,早上青禾那么轻易就让他下了山,他只觉有不对劲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家伙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刘天骄的脸色由红转向青白,他感到一阵窒息,扒拉着华棠的手,却拼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撼动半分。在刘天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华棠松开了手。 刘天骄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眼神涣散,脑海中除了“华棠是恶魔”这个想法,在没有别的。 “华棠!” 席羽先生手拿戒尺向华棠袭来,华棠闪身避开,那狠狠的一戒尺就打在刘天骄身上,疼得刘天骄眼泪飙了出来,抱着被打的部位在地上蜷缩起来。 席羽先生愣了一下,又向华棠看来。奕晟先生过来,抓住席羽先生,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奕晟先生就是观中“双煞”中号称“万径人踪灭”的一位,他眉目刚硬,浑身一股血性,那怕一身藏青色长袍依旧无法掩饰他凌厉的气势。他道:“华棠,你不仅欺负弟子,还戏弄先生。简直是一个败类!” 华棠没有理他,对上青禾的目光,问道:“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华棠小时候很凶残,毫无疑问。 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抑制自身的暴虐本性,接了杀人的单子,当杀手杀人。虽然他所杀之人皆是穷凶恶极之辈,但总归在青禾知道以后,还是让他无法接受。此时,看向华棠,他眼神淡淡,身上凌厉依旧。 华棠就知道了。 华棠扫视一周。长老们看着华棠,只觉得连看都不愿意看,仿佛看见了什么魔鬼似的;弟子们有的一脸看好戏神色,也有愤恨之人;司子霄和高宁九知道华棠打人的内情,司子霄想要上来替华棠说话,被高宁九拉住了;霓裳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华棠更加放松了,随意道:“我打刘天骄,是他活该。但你们不相信我,要惩罚我。今天,爱怎么惩罚怎么惩罚,我就不信,你们一个个能伤着我半根汗毛。” 青禾:“华棠,你本就是一个品格低下之人,自从你来了千霖观,已经犯了欺凌弟子,冒犯先生,迟到多日……很多罪名。” 华棠:“那又如何?” 青禾:“按照规章,你应该被逐出千霖观,剥夺大陆身份,此生为奴。” 周围弟子哗然,他们没有想到,惩罚居然这么重,剥夺大陆身份,那就相当于无论干什么事情都是违反大陆规章的,相当于这个人这辈子就废了。 “罚的这么重?公报私仇?”华棠轻笑一声,不急不缓,“我第一天在课上睡觉,我就是睡觉了怎么地吧;我在千霖观打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调戏女弟子,要人家贴身衣服的不要脸玩意;那女弟子也是因为感激才送了我一盒自己做的糕点;而这一次,凌云阁的弟子们都看见了,明明是刘天骄这狗屁玩意儿出口骂人,用血脉说事,欺负苏桑婉!”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弟子进来在大殿内跪下,“我就是华棠帮助过的那名女弟子,他是帮我的,帮我脱离要被玷污的下场。” 一名弟子们喊到,“明明是刘天骄他仗着身份欺负人,华棠出手是为了保护苏桑婉的。” 又有一群弟子们上来帮华棠说话。华棠此人,身上是四分懒散,三分仗义,两分顽皮,一分柔软,颇受弟子们喜欢。正是一群十六七岁热气腾腾鲜衣怒马的少年,弟子们跟华棠相处得十分好,更何况此时,华棠并没有做错,他们定然要为华棠说话。 等众弟子阐述之后,华棠轻笑,问道:“而且,青禾,我若是真敢下山,你敢让我走?” 青禾不说话了。 华棠大笑出声,“一群怂瓜!” 突然,封长老捋一把胡子,对华棠道:“是我们没有明白真相,让你受到不明冤屈,对不住了。” 华棠斜斜看了席羽和奕晟两位,他们两人目光沉沉,脸色阴郁,看着华棠。 华棠道:“别惹我。” 身后,一群人脸色各异。 至此,一场堪称闹剧的批斗大会正式结束。一路回了小阁楼。阁楼外的腊梅又开了,华棠将宫以筠放在床上,自己去折了一枝梅花,笑道:“竹外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司子霄是个顽皮性子,小时候,是个作天作地弄鬼掉猴破小孩,长大了,是个沉默寡言赖皮赖脸的臭少年。 哦,他还很双标。 一旁有人将水桶重重一放,水溅了出来,他划拉脑门上的汗,郁闷道:“席羽先生还真是在任何时候都不放过我们,吃饭的时候被叫来提水,还不让用灵力,看看,大冬天出了一身汗。真的是……” 席羽神出鬼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戒尺拍在那弟子身上,那弟子叫了一声“哎呦”,转过头一看,吓得立马站直身子提起水桶,稳稳当当向前走。 身后传来席羽冷清的声音,“刘迦,加三十桶,不提完,不准吃饭。” 刘迦的身子一下子垮了下来,没有了精神气,垂头丧气,却还是乖乖执行任务了。 “黎桦,手臂加点力气!” 黎桦手一抖,水洒出了一点,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姿势,将水桶提高了一点,牙咬着下唇,眼神倔强,不肯服输。 席羽头微微点了点,眼中满意,却还是道:“不行就滚,千霖观不养无用之人。” “是!” 黎桦几乎是用吼的,但背脊愈发挺直,浑身狠劲。他是一个人族,比不过其他种族的身体强大,但身上自有不肯低头的劲儿。 “哎呦。” 有一个姑娘手一松,水桶落了地。她没管上水桶是否洒了水,忙举起自己的手看,手上已经被勒出一道红痕,顿时眼泪汪汪。 司子霄看着那柔弱的姑娘,微撇嘴,将手中水桶轻轻松松扬起来又接住,语气不屑,嘟囔道:“这么弱,还能被选入千霖观,啧啧啧,怕不是有水分吧。” 高宁九不说话,眼神温柔。 司子霄突然侧过身去:“阿九,你累不累,我帮你提,你先去吃饭吧。”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就好。”高宁九摇摇头。 司子霄可不管高宁九拒绝,夺过高宁九手中的水桶,跨着轻巧的步子往前走,说了一句,“阿九,跟着我。” 高宁九无奈笑笑。 众人惊呼。 “天呐,司子霄好轻松啊,提着两桶水都这么快,仿佛感觉不到重量似的。” “本来就是四大神裔家族之一,司子霄可是当今西方枯荣方精灵族世子,本来体格就比我们强很多了。” “高宁九不也是四大神裔家族之一,血族世子嘛,怎么方才看着也很吃力?” “唉,他从小身子弱。好了,不说了,他们过来了……” “呦。”司子霄挑眉,“你们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没有,没有……“两人同时摆手。 司子霄在前面提着两大桶水,身后跟着高宁九,步子不见慢,几乎和平时走路一样。 黎桦抬头看着健步如飞的两人,将身子挺得更直了,眼睛沉沉,手指攥在手心,已经发白。 突然,席羽高喝一声:“司子霄,你做什么!为什么要给高宁九提?你自己做好你自己的不就可以了?” “先生!我厉害不?”司子霄转过身来,特轻松特得瑟地提了提水桶。 “我问你,为什么要给高宁九提桶?他自己不能吗?” 司子霄将桶当下,手扶着额头,作思索状,半响,抬头笑道:“我乐意!” 席羽:“……” 席羽大步走到司子霄身前,眉头紧缩,气势汹汹,一只手抓着戒尺拍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高宁九挡在司子霄身前,语气温和,心平静气解释道:“先生,对不起,是我……” “不关你的事儿。” 司子霄两只手掐在高宁九腋下,像是提小孩一样将他抱起,挪了挪,放在一旁。而被用这种姿势挪开的高宁九在站定后依旧有一点懵。 席羽先生又道:“怎么?是他手不能提还是肩不能抗,要你帮忙?你是不是还打算帮他一辈子?啊?” “这个想法不错。我倒是愿意”司子霄笑嘻嘻,又看向高宁九,目光为难,“可人家不一定愿意。” “不用怀疑,人家一定不愿意!” 对上席羽先生冷清的目光,司子霄突然捂着肚子,脸色痛苦,可怜兮兮道:“我好饿啊,好饿啊!” 每等席羽先生回答,司子霄拉着高宁九就是跑,跑到半路定住,翅膀大张,将人搂在怀里凌空而去。 席羽:“……” 还能怎么办? 神裔家族两位世子,只能受着呗。 席羽转身看向一众弟子,戒尺在手中又敲了敲,眉眼清秀:“加罚五桶!” 众弟子哀嚎。 席羽看着一众抬着水桶的弟子,心中郁闷方才散了一点。笑话,治不了司子霄和高宁九,还治不了你们这群小孩? 飞走的司子霄将高宁九放在高大的梧桐树枝头,自己凌空而立,和他对视,笑道:“阿九,怕不怕?” 高宁九摇头。 “不行。”司子霄眉头一皱,“你得说害怕。” 高宁九从善如流点头:“害怕。” 啧。 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司子霄抱着胸,碧绿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肚子的坏水。他道:“今年过年,跟我回西方枯荣方吧。你跟我回去,我就放你下来。” “不行。” 司子霄还想再说,高宁九却扬身向后跌去,吓得他眉心一跳,顾不得别的,掠身向下,接住人后落在地上。 “不回就不回嘛,吓人做什么?” 高宁九笑笑不说话。 “好吧。”对上高宁九,司子霄也毫无办法,“去吃饭了。” 兀自折了上面一朵花的花瓣放在嘴里嚼着,华棠将枝子放在桌子上,慢慢靠近宫以筠。 华棠唇齿间自带着梅花的清寒气,吻在宫以筠额头上,顺着眉间,鼻梁向下,落在唇上,唇间相碰,他呢喃:“我心心念念的秋水伊人啊。” “华棠。” 宫以筠搂着华棠脖子,闭眼全权将自己放心交给华棠。感受到华棠的舌头灵活钻进了自己嘴里,宫以筠小心翼翼探出舌尖碰了碰,然后就感觉到华棠放在自己脑袋后面的手猛地使劲,将自己压过去,舌尖一路滑到舌根。 唇齿辗转,两人的呼吸都有些重。 湿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流转,带着梅花的幽幽清冷香气。 “咳咳……” 宫以筠突然将手抽回来,掰着华棠的脸移开,他坐在床边咳个不停,浑身发抖,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尤其是脸。他缓着气,却依旧咳个不停,眼角都带了泪花。 华棠将唇放在宫以筠发间,呼吸深重,气息全部喷洒在宫以筠头发,他笑道:“呛着了?” 宫以筠:“……” 华棠单膝跪在床边,一只手捧着宫以筠的脸抬起来,大拇指不轻不重按在他软如三月桃花的嘴唇上。 宫以筠似乎是带了气性,含住大拇指,眼睛却不离开华棠,舌头轻卷着,牙齿轻咬着。他恍惚已经没有了平日的矜持,连从唇角流出了津液他都没有注意,只用一双春水荡漾的眸子盯着华棠。 手指上也是淡淡的腊梅清香。 “真的是,要疯了。” 华棠护着宫以筠脑袋,将人慢慢压在床上,放下床幔,拆了自己腰间的带子裹在他眼睛上,唇轻碾着,顺着津液向下轻啄,吻在脖颈。似乎是怕重了唐突佳人,华棠动作极其轻缓,呼吸都放的特别慢。 而宫以筠眼睛蒙着,只感觉到自己最脆弱的脖颈似乎被一头凶猛的野兽温柔相待。但野兽毕竟是野兽,当宫以筠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扒的一件不剩的时候,华棠的气息突然就变了。他已经抛弃了身上那点假装的温柔,如同最凶残的饿狼一般要饮毛如血,一寸一寸将皮肉啃下去。 身上的躯体温度越来越高,宫以筠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也燃起了火,颤抖着手摸索着脱掉华棠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 两人躯体相遇的时候,宫以筠颤抖得更厉害了,双腿交织缠着华棠一条腿,内侧软肉乱蹭,那物也跟着乱动,仿佛只要动一动就十分舒服似的。他在华棠胸膛胡乱轻啄着,手牢牢抓着华棠的腰,能感觉到华棠的东西在自己腰间抵着,十分烫人。 华棠吻了吻宫以筠头发,缓着向下滑,啃食着鼻子,嘴唇,下巴。手顺着精细的腰侧向下,摸到臀部,手下的人簌簌抖个不停,双腿已经缠到了自己腰间,微微抬着,双腿内侧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腰,十分绵软,那物件也在腰间轻轻蹭着,略微有些灼人。 华棠几乎是忍不住的,咬着宫以筠的下巴,只觉腹下一团火想要宣泄,在宫以筠身上使劲往下压, 宫以筠似乎有些迷糊,仰着头露出脖子,津液顺着嘴角流入鬓角,“华棠。” “我在。” “华棠。” “我在。” …… 宫以筠手抚在华棠脸上,“难受。” 华棠刚将手放在位置上,才恍然想起自己什么准备都没有,顿时有些泄气和恼火,趴在宫以筠身上,在他耳边咬牙叹气:“不行,今日不行,怕你疼。” 宫以筠抓了华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歪头蹭蹭,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华棠的气息,他说:“华棠,我想。你要我吧。” 华棠心中恼火,却还是起身,松开宫以筠缠着的腿,调笑道:“想要?叫哥哥。” “我害怕,你别走,别走。”宫以筠死死拉住华棠的手不放,突然,缓声道:“哥哥……” 他似乎觉得不行,又叫了一声:“你疼疼我吧。” 抓着华棠的手攥的很紧。 华棠顿觉头皮发麻。 整个人烧成一团火。 将在自己嘴边绕了一圈的“他妈的”给收回去,华棠几乎是转眼,便俯身在宫以筠嘴角轻啄,一只手顺着腰侧滑下去,握住那东西在手里弄着,一只手被宫以筠攥在手心。 华棠顺着宫以筠脖颈,一路向下,轻轻含住那物,引来身下人剧烈的颤抖。宫以筠一只手紧抓着华棠,另一只手抓着一旁的棉被,骨节突出,脚指头蜷缩回去,腿用力弯着,扣着华棠的脖子,腿肚子在华棠背上乱蹭。腰身忍不住往上挺,来回动着。 身上没有一处不是难受的,宫以筠乱扭着身子,想要整个人都贴在华棠身上,缩进他怀里。 他轻喘:“棠哥哥。” 好半响,华棠才搂着宫以筠入怀。 宫以筠清醒了好一会,才解开眼睛上的腰带,摸索着华棠的腰向下探去,却被华棠一把捞住。铜墙铁壁一般的胳膊禁锢着宫以筠,从他身后搂过。 “华棠。”宫以筠微微扭头。 “别闹,睡觉。”华棠吻了吻宫以筠脑后,腿间东西抵着宫以筠,正好位置,却不进去,也不动作,只有时候轻弹一下,划过位置,弄起一片痒。 “你……我可以……” 宫以筠还没有说完,就被华棠打断了,他从身后揽过,摸了摸宫以筠脑门上的汗,遮了人的眼睛,压抑着声音道:“乖,睡觉,听话。” 宫以筠感觉着双腿间华棠的灼热,也感觉着华棠一只手捂着自己眼睛而睫毛轻触上去,另一只手不轻不重揉着自己腿间软肉。宫以筠挺身往后蹭了蹭,在华棠怀里寻了个好位置,将华棠的东西更舒服地夹在自己腿间,歪过头亲了亲华棠的脸,手搭在华棠捏着自己腿的手上。 “华棠。” “嗯,我在呢,没事,别怕。” 背后是服帖的暖热胸膛,身上疲惫极了,却十分爽朗舒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宫以筠已经睡过去了。 阁楼之外,大雪纷飞。 阁楼之内,温热暖意。 再醒过来的时候,宫以筠感受着身后依旧坚挺的东西,方觉得有些后怕。他转过身来,对上华棠皱着的眉头和眼下的乌青,心中内疚。 华棠是被亲醒的,他睁开眼睛一看,看到宫以筠梅花朵朵的脖子,感觉到眉心被轻轻吻着,不带有旖旎,只是怜惜。 宫以筠已经恢复了人鱼族身,头发睫毛都是白色,身下是蓝色鳞片。 华棠平躺着,手掌摸着趴在自己手上人冷冷的皮肤,传递了些暖意,才笑道:“可还舒服?” 宫以筠埋头在华棠胸口:“舒服。” 声音闷闷的。 华棠又道:“昨**可是为了缠着我,叫了好多声哥哥,舒爽得不行,叫的我耳朵都痒了,心里也酥麻。不如再叫一次?” 宫以筠咬了华棠一口:“你做梦。” “啧。”华棠手指从宫以筠柔软的发间穿过,“用完就扔,小没良心的。” “你趁人之危。” “趁你什么危?” 宫以筠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华棠又问:“你是不是,早就馋我身子了?” “自作多情。” 华棠又道:“某天,青天白日洗澡,还不让我看中衣,估计是心里有鬼,这丫是谁来着……让我好好琢磨琢磨。” “华棠!” “好啦,不说了。我家小崽子脸皮最薄了。”华棠轻笑,揉着宫以筠的腰,将自己身上阵阵暖意传过去,眉眼疲惫,“再让我睡会,乖。” 宫以筠探身看去,华棠一脸疲惫,忍不住心中起了怜惜之意,在华棠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了口水印子,又辗转到华棠嘴角,轻轻**,舌头尖探过去,舔舐着,被华棠一口吸住,辗转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华棠轻轻揉着宫以筠昨夜一直绷着的腿。他放在宫以筠身上的手轻拍着,频率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又睡过去了。 “我好想你啊。”华棠语气近乎恳切。 华容看着他,目呲欲裂,跑过来,抓了宫以筠手腕,手间一片冰凉,“怎么回事?” 扶着宫以筠躺下,华容摸向被子,被子湿漉漉,入手十分寒凉,他冷笑两声,心道:李逸云,好样的。 “快起来。被子凉成这样,怎么睡?带你去我那里。” 华容脱了身上黑袍,裹住宫以筠,一把抱起,赶忙向自己寝间奔去,却不敢用太大的步子,直怕怀里那人受了几分惊。 宫以筠头垂在华容颈肩,咳了两声,喷出些血沫子,挣扎着睁开眼睛,却看见华容雪白的脖颈上蔓延了许多黑色纹路,那黑色纹路从衣领下蔓延而上,大有继续向上蔓延的趋势。 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手被裹在黑色袍子里。宫以筠轻声道:“华容。” 华容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待跑回自己寝间,将人当下,掀了被子盖上。他目光沉沉,盯着床上苍白着脸的人。 宫以筠已经停了咳血,身子埋在被子里,只漏了个眼睛,笑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看着宫以筠苍白的脸,华容突然想特别想问:“你能不能服个软?当初你逼我走,非得用那种方法?现在也是,说个你生病了不行?你哪次好好说话,我没有听?” 但最后也只是抓了宫以筠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暖着,将脸埋在他脖颈,闷声道:“是我不好。” 宫以筠已然睡过去。 门轻轻作响,霓裳带着沧溟长老进来,对着华容道:“方才去了他寝间,不见人,想来是带来你这,我就叫了沧溟长老过来。” 华容点点头,将手中宫以筠的手放回被中,起身向沧溟长老拱手道:“长老,有劳了。” 沧溟长老面容和蔼,上前探了探宫以筠的脖颈,末了,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一手托了个火,一手拿着银针在火上过了,扎在宫以筠身上。 沧溟长老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药老,在这水云间独占一个山,平日里和长老们一般待遇。学院里弟子或者长老有个生病受伤都会去找他。 待沧溟长老起身,华容着急问道:“他身体怎么了?” 沧溟长老轻轻摇头道:“无妨,不过是受了凉。我回去配两副药,让他喝着,两日后便可痊愈。” 华容道:“多谢沧溟长老。” 沧溟长老离开,华容从储物囊里取出一块晶石,放在桌上,双手结印,灵力倾泻而出。一个透明的屏障在这屋子周围凝结,一方结界就此完成。 霓裳道:“哥,沧溟长老没有说实话。” “我知道。” 华容目光沉沉,盯着宫以筠沉静的脸,盯了一会,去桌边将茶壶中水热了,倒了两杯水,将一杯茶给了霓裳,道:“霓裳,你先坐下。容我好好想想。”又端着另一杯茶坐在床边,扶起宫以筠,将茶递到他嘴边。 宫以筠睁开眼睛,喝了茶水。宫以筠将人搂在自己怀里,将头按在自己肩头,拍拍他的背,悄声道:“没事,再睡会。” 宫以筠含糊不清的嗯了声。 接着,屋子里一片静默,只有华容轻轻拍着宫以筠背的声音。 两年前,华容见到宫以筠,两人算是相处融洽,相知甚深。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宫以筠将华容逼走。 华容一直怀疑背后原因,这两年间开始探寻,虽说过程艰辛,但总归知道,背后的确有一股势力。 魔族入侵,那被叫做血鸦的神秘势力,以及他所知的神陨,宫以筠两年前的态度…… 华容皱了皱眉,眼中似乎有几分阴狠划过,他缓声对霓裳道:“霓裳,此次雁回山试炼之后,你去东方幽冥方帮我办一件事。” “嗯。” 宫以筠醒来,华容已经不在了。他抬头四下看看,熟悉的陈设,是自己的房间。摸了摸身上的被子,被子干净软和,带了华容身上的气息。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血液一股脑向上冲,他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华容端了一碗黑乎乎汤药进来,见宫以筠面容僵硬,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将汤碗重重搁在桌子上,忙过去扶住他身子。 宫以筠脸色便是一僵,将华容推开。 华容转身将汤药端过来,道:“你身体受了凉,把药喝了我就走。” 宫以筠将碗接过,神色莫名看了华容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我的里衣,谁换的?” 他咳血时可是将不少血粘在了衣服上,衣服显然不能穿了。而此时,他身上这一件,干干净净,雪白明亮,没有一丁点儿血。想到某种可能,他脸轰得炸开,通红一片。 看宫以筠这幅脸颊通红的模样,华容心道:莫不是害羞了。他有意逗弄,挑眉道:“你觉得呢?” 好了,宫以筠知道是他换的了,登时不说话了,咕噜噜开始喝药。 他怕苦,药留在口腔里的时间很少,很快就喝下去了。这样基本上不会感觉到苦,只最后会涌上来苦,不过,那时他都喝完药了,就无所谓苦不苦了。他准备着接受喉咙里涌上来的苦,没料到嘴里被填进来一颗酸酸甜甜的梅子。 始作俑者将一个纸袋填进宫以筠怀里,道:“是酱梅子,之前剩的。” 其实,华容不爱吃甜的,酱梅子也是刚从山脚下小城镇里买的。但他总觉得说什么“特意给你买的”有些怪怪的,毕竟两人还处在冷战时期。 等华容走了,宫以筠抱着纸袋坐在,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垂下了眸子。 自从两年前一别,华容变了很多。之前他总是爱穿些好看衣裳,打扮矜贵,但这时,他却在衣服外面穿了一件宽大黑袍,将全身掩盖。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华容脖子里有一些诡异的黑线,黑袍应该是用来掩盖这些黑线的。 但黑线是什么时候有的? 宫以筠没有问,他知道,华容一定不会说实话,正如,他也不会准确给华容一个当初逼迫他走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