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想起来刚才确实只有他们二人守在父汗跟前,只是这样明目张胆地违背父汗的旨意,若是父汗怪罪,那可如何是好?
皇太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这个哥哥,平静道:“莫非五哥听到了吗?”
“啊?”莽古尔泰想了想自己残破的牛录,咬了咬牙道:“我也没有听到父汗有提大贝勒什么事。大贝勒戴罪之身,我们也不好去征询他的意见!”
说着,莽古尔泰站起身,对着身边护卫道:“大汗昏迷,身体为要,必须尽快回去治疗!我们暂且不和这支明军纠缠,两红旗殿后,其余各军交替退回沈阳城!”
刘戎望着缓缓整队退去的建奴大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戚金、贺世贤他们已到极限,建奴虽然被赶出了阵地,但车营四处残破,已经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自己可不想同这些建奴斗个鱼死网破。
况且他也知道,无论自己坚守多久,辽阳方向恐怕都不会再有援兵过来的。
袁应泰此人确实志大才疏,对于麾下各军头的掌控能力也不行,川浙军同建奴在此鏖战这么久,不正是创造了高邦佐之前同他说的用一支强军拖住,然后剩余大军一拥而上围歼老奴的条件吗?
这回不过是把战场从抚顺改到了浑河边罢了。
但反观其余各部明军,李光荣、朱万良他们早就挺进到了虎皮驿、靖武营一带,近在咫尺却拥兵不前,难怪辽沈最后都能被丢的一干二净。
一个缺乏领兵经验的迂腐老生,一帮外战外行的猪队友将领,饶是川浙兵再精锐,不在浑河覆灭,也得在他处覆灭。
刘戎叹息一声,匆匆吩咐好赵阿五布置战场警戒事宜,军法官和军需官轻车熟路地去清点伤亡和缴获,大体粗粗安排一番之后,刘戎便赶忙奔着贺世贤、戚金他们的大旗而去。
戚金的扛旗兵身上插了三根箭矢,此时正被他的战友们小心地搀扶着躺在地上休息,贺世贤、戚金、陈允豹几个幸存的将领则是站在另一处对着陈策老总兵的遗体默默哀悼。
周世禄正扑在他的身上嚎嚎大哭。
建奴当时冲入车阵的时候,分出一队白甲直奔陈策的中军大旗,此时,早已将预备队全部派往车营各处的陈策身边已经无兵可用,只能率领不多的几个家丁奋力抵抗,最后力战不屈,壮烈殉国。
刘戎走到陈策老将军的跟前,摘下头盔携在臂弯之中,伏下身恭敬地给陈策鞠了一躬。
他看到,在陈策的周围还摆着十余名都司以上高级军官的尸身,其中包括在后来的决死突击中身先士卒而死的总兵童仲揆。
这个同样威名赫赫的大将胸前被长矛戳了三四个血洞洞的创口,他呲着牙怒目圆睁,腋下还紧紧夹着一个建奴的脑袋。
贺世贤蹲下身努力帮童仲揆将眼睛闭上,喃喃自语道:“童帅腋下的这个建奴是一个牛录额真,大家打扫战场时实在掰不开童帅的胳膊,只好把这建奴的脑袋一块割了下来,正好给童帅殉葬。”
说完,他又抬起头瞥了一眼刘戎道:“亦安,你这次真的是太冒险了。”
戚金也道:“是啊,要不是老奴没有憋住这最后一口气,想必你这两千人也得白搭在这里。”
刘戎对这两个表面指责,实则关心自己的长辈还能说什么,只有躬身受教,然后又看了陈允豹一眼。
陈允豹满脸羞愧,讪讪开口叫了一声“二少爷”便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老奴入寇之前,刘戎已经接连给陈允豹去了好几封信,强烈要求他不要自陷险地,并为他描绘了大新堡将来的美好蓝图,让他保留有用之身,将来好为自己的奥援。
可自己先是假装满口答应,结果却是偷偷支开大新堡的人,跟随陈策、戚金等人一起救援沈阳。
毕竟在刘戎之前给他来信的推演中,沈阳是必丢的,老奴也会趁机在攻陷沈阳后潜于浑河北岸,然后以逸待劳地再歼灭一股明军精锐。
陈允豹一心求死本不必在乎这些,但他却因此骗了刘戎,现如今活生生地又见面了,自然脸上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