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眺望了一眼明军军阵,见到他们还没有接触防御姿态,心里又是没来由的一紧,连声道:“我们快走,快走,赶紧让开道路,千万不能给了那明将攻击我们的口实!”
这时,阵后的一个蒙古台吉见始终没有接到进攻的命令,焦躁地等了很久,决定还是亲自上前问个究竟。
他策马来到钟嫩贝勒附近高声道:“贝勒,怎么还不下令进兵?属下迫不及待地等着杀散这支明军,然后一鼓作气杀到广宁,抢了他们的马市呢!”
三人慌忙同时开口对着那个台吉道:“闭嘴!”
呵斥过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台吉,钟嫩三人又齐齐向对面明军小心看去,生怕那明将有千里耳,能够听到那台吉说话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刘戎便看到扎鲁特部的骑兵开始缓缓退去,直至彻底消失在矮丘之后。
刘戎没有掉以轻心,他又令大新营的夜不收远远跟着监视,直到对方退过五里之外,这才命令士兵们脱下铠甲,继续开始行军。
之后的路便没有那么难行,冬日的辽河套土壤也是细碎而松软,踩在上面不似别处那般冻的坚硬。
刘戎甚至心里在想,这里地势平坦,水源充沛,应该也是个可以屯田的地方。
明朝中后期开始,降水线南移,干旱的北方收成越来越少,蒙古高原更是旱灾和白灾频发。
许多部落活不下去,一部分南下抢掠汉地,一部分东进辽东平原,明帝国东北边防的压力随即陡然增加。
万历中期以前,明朝对辽东的各部政策都是以分化为主,即扶持弱的,打压强的,连横合纵玩得透溜,直到太师李成梁玩出了一个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崛起之后,辽东的势力平衡被打破,建奴也成了比蒙古鞑子更加凶狠的敌人。
时至今日,东北亚的四大势力中,努尔哈赤是在全力压着大明打,偶尔还腾出一只手去扇朝鲜一巴掌。
至于蒙古这边,自以英明神武的林丹汗,正在千方百计地要统一周遭的草原势力,试图恢复成吉思汗的荣光。
而那些如喀尔喀五部一般在夹缝中生存的小部落,则是小心翼翼地游离于三方之间,墙头草一般地换着抱三家大腿。
当然,目前还是抱林丹汗和大明的比较多,去投努尔哈赤的暂时还是寥寥无几。
但刘戎心里清楚,若等到广宁再失守,在同林丹汗争锋中失败的右翼蒙古便只能去投靠建奴,那时,建奴便算破了明朝的战略包围,辽东的形势也将变得更加严峻和复杂。
刘戎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当初同炒花部结盟,便是因此落的一子,现在看来,棋盘上或许还可以再加一个扎鲁特部。
一路上,大军日落前扎营休息,日出前拔营出发,又走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在粮草即将告罄的时候,终于在第四天黄昏的时候,看到了镇远堡外破败的辽东边墙。
守墙的士卒们也注意到了这支欢声雷动,所有人蹦跳着兴奋呐喊的队伍,慌忙间点燃了烽火台上的狼烟。
苍凉的穹幕下,密集的辽西军堡里面,一道道黑烟笔直而上,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辽西将兵们,慌乱地拿起武器,无头苍蝇一样的乱窜。
刘戎无语地看着城墙上的夸张反应,朝队伍里招了招手,赵阿五便亲自带着几个大新营骑兵,举着旗子奔城下而去。
剩余士兵则在军官的吆喝下开始整队,他们血战归来,需以最饱满的精神迎接大明军民的喝彩。
等了好长时间,隘口的厚重大门终于开出一条细缝,一队明军约莫百来人,跟着赵阿五几人出城直奔刘戎而来。
刘戎骑着马带着一帮中军护卫超前迎了几步。
过来交涉的是一个营兵都司,刘戎是领义州卫守备官,官职相当,互相之间倒也不用行跪礼。
“大人有礼了。”刘戎抱着拳首先开口道。
那个干瘦的营兵都司瞥了刘戎一眼,只是倨傲地“嗯”了一声。
身边的李子权见他如此作态,顿时心里就很不舒服,策马往前几步就要开口训斥。
刘戎轻轻伸手拦住他,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没必要在他身上置气,一切按程序来即可。
刘戎又微笑着对那人朗声道:“大人,将士们连战多日,已是马困人疲,能否给我们寻一处吃热饭,睡热炕的去处。在下在这里,先行谢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