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逆鳞（1 / 1）

她又梦见他了。

冰冷的雨水倾盆而下，无情地打湿她单薄的身躯，她瑟瑟发抖，即使拥抱再紧也感到透彻心扉的凉，可是，再凉又怎比得上心冷。雨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蹒跚前进，她的双腿似被抽光了力气，无力支撑她顺利前进。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躲在屋檐下避雨。她静静聆听雨滴用力砸在地上化作碎片的声音，只觉得悲哀和绝望。此刻，世上一切于她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令人失望。她的耳边环绕着雨落声，期间还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响雷声，街上行人早已回到温暖的家捧着一杯热茶与家人惬意地谈天，或是围坐在电视前看着综艺节目一起捧腹大笑，可是只有她，狼狈可笑地像条流浪狗，默默地躲在无人发现的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好难过，可是谁知道？

但他像一道光，照亮了她灰色的世界，让她忍不住靠近。

好温暖。

梦境随着少年伸过来的手戛然而止。她醒了。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现在仍旧处在梦境还是回到现实。她无法忘怀梦境里他手心的微凉，紧握她手时的坚定，和他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关怀。她迷恋上这种感觉，像是罂粟，明知有毒，却还是选择义无反顾地染上这令人心醉却致命的瘾。

羽砂环顾自己简陋陈旧的房间，自嘲地笑了笑，浓烈的悲哀蔓延在心间，她现在的生活与所期待的，无疑是天壤之别，她就像故事中的灰姑娘，明明渺小卑微，却痴心妄想渴望住进华丽的宫殿，身着做工精致的华裳，与心爱的王子翩然共舞。但她连王子的爱都没有，多么伤人的事实！

羽砂不紧不慢地起床，穿衣，洗漱，对面凌乱不堪的房间里，男人还在睡梦中，衣物散落一地，散发出龌龊难闻的味道，身上肮脏无比，多日未洗漱，羽砂甚至清楚看见他指甲缝黑色的污垢，着实令人作呕。

“酒鬼窝囊废，命短。”羽砂小声咒骂，不再理会他，出门上学去了。

和煦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一张合照上，照片中羽砂笑的灿烂如花，身旁是那男人和一个温润如玉的女人，这合照太过温馨，竟与这破败萧索的房子格格不入。

“早上好，羽砂。”雅晴给羽砂以一个大大的拥抱。

“早上好。”羽砂微微一笑。雅晴并未发觉她的强颜欢笑，她也不想任何人看出她的异状。

羽砂刚到教室不久，顾轻尘就走进来，羽砂立马精神抖擞，换上一副大大的笑颜，她大声和顾轻尘打招呼：“早上好！”也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回应她。

但顾轻尘竟出乎意料地回应了她：“早上好，你，似乎不太开心。”那么多人与她打招呼，唯有他一人发现她的不对劲。羽砂惊叹他的心思细腻。

她笑着摇摇头，宽慰的说道：“我没有不开心，没事的。”言语里包含着浓浓的感动。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说完，顾轻尘不再理会她。

羽砂撑着头，静静地看着顾轻尘的一举一动，连雅晴连声喊了她好几句都没听到。

“羽砂！羽砂！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雅晴用力摇摇她的肩膀，对着她耳边大声喊叫。

“啊，怎么了？”羽砂如梦初醒，连忙正襟危坐答道。

雅晴顺着她收回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目光的终点是正在复习功课的顾轻尘，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她扯过羽砂，凑到她耳边悄悄问道：“快老实交代，为什么像个花痴一样盯着人家顾轻尘看？你该不会......暗恋人家吧？”手不老实地摸上羽砂的肩膀。羽砂一把拍掉雅晴的手，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想必某人比那窗外风景更好看吧，嘿嘿。”雅晴自然不相信她牵强的说辞，暧昧地打趣道。

“雅晴！”

“哈哈！”

一天就在两人打闹拌嘴中悄然逝去。

放学后，羽砂迫不及待的跑到顾轻尘旁边坐下，拿出书本，期待的问道：“今天我们先补习哪门呢？”

“随你。”顾轻尘无所谓。

“嗯......你教我语文吧！”羽砂提议。

“嗯。那我们先来温习一下今天学的课文，你把它的主要内容、人物性格、中心思想讲一讲。”顾轻尘顿时转换状态，一进入他的领域，他的表情鲜活真实，整个人都生动起来，羽砂看着这样的顾轻尘，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她喜欢他做一件事专心的模样。她着迷的注视着他，竟忘记回答顾轻尘的提问。

顾轻尘等待许久，并未听到羽砂出声，他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她，却正好撞上了她深情凝视的目光，他心里颤动了一下，瞬间一种熟悉的感觉弥漫心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是在哪儿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干脆不想了。

他冷着脸，沉声问道：“如果你不是真心要补习，那就到止为止吧。”说罢，起身要走。

羽砂见状连忙道歉：“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想要补习，对不起，我一定好好听你讲！”她楚楚可怜、低眉顺眼的模样，似要泫然欲泣。顾轻尘见她一副愧疚的模样，便重新坐下来，继续给她补习。羽砂这次没再走神，她听得十分认真，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流连在顾轻尘身上的目光。

黄昏将至，空荡的教室只剩顾轻尘低沉的声音萦绕着整间教室，久久未散去......

两人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各自回家休息，准备晚上的自习。

羽砂直到进家门都还是带着浅浅的笑，男人见她满面桃花的模样，斜眼看着她，讽刺地说道：“嗤，这么晚回来，还笑得这么欢，跟哪个小流氓出去鬼混了吧，跟你妈一个德行，到处勾搭男人，贱骨头。”

羽砂听闻，立即狠狠地瞪着男人，大声反驳道：“你不要胡说！你又好到哪去，酒鬼！窝囊废！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懦夫！除了整天酗酒还会做什么！”侮辱谁都行，就是不能侮辱她的顾轻尘！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被戳到痛处，男人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恶狠狠地朝羽砂扔过来，下手十分凶狠，完全不管对方是自己的女儿。

羽砂侧头躲过飞来的烟灰缸，烟灰缸砸到她身后的墙上，碎片飞溅，地上一片狼藉，仿佛战争爆发后的残像。她冷冷横了男人一眼，转身走进房间，不再出来。

男人的骂声还在持续，羽砂戴上耳机，隔绝一切，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与他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