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雨还在下,已不再是暴雨。风也渐渐弱了下来。 大福河两岸灯光闪闪,满是车辆,以及寻找夏枫的人。 河的下游不远处就是拦河坝。拦河坝由两部分组成,两侧是闸,中间是六组固定的橡胶皮囊。眼下,闸已全开,橡胶坝已放水瘪了下去。 河中水势仍然不小。 河边,被救的那骑车人一直在懊悔不迭:我不该出来啊,我就想出来到坡里看看庄稼,别被淹了,谁想到风这么大,能把我刮到河里呢,还害得人家领导都找不到了。 “这怨不得你,老人家,救你是应该的。无论是谁遇见了,都会救你的。”唐兴德一边安慰着那老人,一边详细调度着有关情况。 听张子文、李世梁讲完过程,唐兴德的心揪了起来:夏枫肯定会被冲了下去,如果是被冲到橡胶坝上,尚且还有生还的可能,假如被冲到两侧的水闸里,那水闸底部紧贴着水面,河水打着旋才能流出,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大活人要从那儿经过,可就是九死一生了。 他马上下令:围绕着出事地点以南到橡胶坝,以及下游两公里的范围展开搜救。 找来的三艘小船,迅速划向河面。 两岸几十人举着手电,沿河堤向南搜巡。 “夏书~记……夏书~记……” 李世梁边走边喊,叶小纤紧随其后,其他人员也跟着喊了起来。 焦急万分的刘佳旺带着张子文从橡胶坝开始,往下游寻去。 “夏书~记,你在哪里?”孙桂香随着大家一起喊着,已明显地带有了哭腔。 然而,始终没有夏枫的消息。 风声,只有凄厉的风声将人们的呼喊一卷而走,留下漆黑的夜和无奈的人群。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已是凌晨时分,失望的消息不断传来。 “找不到人,决不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夏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唐兴德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望着有些失望的唐兴德,孙桂香问道:“要不要通知夏书~记的家属?”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听得出,唐兴德再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知不觉间,风停雨住。 正所谓: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突出两个位置:坝前水域和坝后的滩涂!” 唐兴德判断,都这个时辰了,夏枫存活的机率已经很小,假如牺牲的话,尸体要么沉入坝前的水底,要么被冲到坝后沙滩或两岸。 于是,搜寻目标进一步缩小。 从水利部门调来的潜水员深入到坝前水底搜寻,一无所获。 刘佳旺张子文从下游又转了回来,脸色茫然。 马东征则带人冒险涉水走向坝下的中心区域。这个区域之前由于水流较大,一直没有涉足。 突然,有人高喊: “这儿有人!” 大伙一齐向河中心的一个冲积小岛奔去。 小岛由建坝时的垃圾堆积而成,高高矮矮地长满了茅草,几颗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枝交叉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垃圾堆,而夏枫就躺在这垃圾堆里,一身狼狈,一动不动。 打开手电,马东征端详了一下,大喊:“就是夏书~记,快,快背到岸上去!” 一青年民兵弯腰将夏枫拾到了背上,大家簇拥着来到岸上,唐兴德等人立马围了上来,医生上前紧急诊断。 医生扒开了夏枫的眼睛,用手电照了照之后,又将食指放到夏枫的鼻子下试了试,朝着唐兴德摇了摇头。 立马传来叶小纤的啜泣声。 “抢救,赶快给我抢救!”唐兴德声嘶力竭地叫喊。 医生慌忙开始按压夏枫的xiong部,夏枫的身体随着医生的按压一晃一晃,俨然失去了生命一般,毫无知觉,眼皮也未动一下。 那医生掏出听诊器,放在夏枫xiong部听了几秒,抬头看了眼唐兴德,没敢说话,旋即低头按压去了。 “去医院,赶快去医院!” 唐兴德看出了门道,又大声喊叫,话音中充满着愤怒和失望。 有人立马将夏枫抬到了救护车上,医生问:“谁陪着去呢?” “我陪!”张子文随即跳到了车上。 “好吧,我也陪着。”唐兴德转身对其他人说,“你们就不要去了,都回去吧。” 救护车呼啸着,颠颠簸簸的,急速向兴通县人民医院奔去。 救护车上,望着一脸苍白的夏枫,唐兴德一脸的凝重。 护士们正忙着准备给夏枫输液,唐兴德却道:“先别忙着打吊针,看看他嘴里有没有东西堵着!” 可是,夏枫的嘴巴紧闭着,怎么也打不开。 “继续人工呼吸!”唐兴德又下达了命令。 那医生又跪到了担架边,按压夏枫的xiong部。 这时的张子文,已经从紧张中缓了过来,他用手指梳理完夏枫的头发,不自觉地双手揉搓开了夏枫的两腮。夏枫的额头划了道口子,旁边的护士连忙用沙布敷上。 唐兴德知道张子文不甘放弃,救人心切,但救人这活还要靠医生啊,便欲制止,还未开口呢,张子文突然喊道:“夏书~记!夏书~记!” “怎么了?”唐兴德急问。 “腮帮子!夏书~记的腮帮子好像动了!” “啊?!”那医生一惊,更加用力地按压起来。 大家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不一会儿,只听“哕”的一声,夏枫突然吐出一口东西,护士连忙将其擦去。 车内一片惊喜。 “夏书~记!夏书~记!” “夏枫!夏枫!” 夏枫还活着!夏枫还活着! 张子文喜极而泣,不停地喊叫。 这时的夏枫,似乎听到了人们的呼喊,眼皮微微动了一动,似睁未睁的,又一动不动了。 “挂吊针!挂吊针!” 唐兴德像是专家一样,指挥着抢救工作。 医院很快到了。夏枫被抬到了急救室,xiong部接上了监控仪器,身上盖上了厚厚的被子。 心电图渐趋正常。 黎明时分,夏枫的眼睛睁开了,张子文激动得大呼小叫:“夏书~记,您可醒了!” 夏枫费劲地转了转脖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子文,我这是在医院?” “是的,书~记,您这是在县医院。您可是醒了,唐书~记在隔壁等着您呢。您等一下,我去叫他!” 张子文冲出急救室,随后进来的却是唐兴德、孙桂香、刘佳旺、李世梁、叶小纤一干人马。 “夏书~记!夏书~记!” 声声呼唤声声切。 孙桂香、叶小纤早已泪流满面。 没有眼镜,夏枫看不清大家的面容,只是向大家微微点头,勉强地挤出了些笑容。 唐兴德站在床前,很直了腰板,指着夏枫感叹道:“你小子,你吓死我了你,我认为你还真的去见马克思了呢,看来,他老人家不愿意收留你啊!哈哈哈……” 大家听得出,他的笑,与哭泣没有什么两样。 “夏书~记福大命大!”李世梁感叹道。 “书~记,各位,给你们添麻烦了。”过了一会儿,夏枫脸色不再苍白,说话的力气也大了起来。 “夏枫,你不要说话,好好治疗,好好休息。哎哟,你小子,你说你吧……” 唐兴德高兴得不知说啥好了。 夏枫的得救,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有一种宝贝失而复得的感觉。 “这样吧,我们都不要在这儿打扰他了,留下值班的,其他人都回去,马上就到上班时间了。”唐兴德道。 张子文坚决留下,李世梁说公司要派个人协助,唐兴德说“就这样吧,其他人撤!” 转过身来,唐兴德又安排子文:“抽空给他配副眼镜。” “好的,书~记,您放心吧。” 于是,大家就向夏枫招了招手,夏枫说了感谢的话,散了。 走出急救室,孙桂香请示唐兴德:“书~记,还通知夏书~记的家人不?” 唐兴德思忖片刻,道了句“说一下吧”,便独自离去。 孙桂香旁移几步,拨通了张强的电话。 满怀激动的心情,孙桂香向张强叙说了夏枫遇困并脱险的经历,却不料被张强结结实实地熊了一顿,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孙桂香莫名其妙,委屈得不行。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张强算是什么妻子?对丈夫的生命安危竟然如此漠不关心? 她,有些愤慨不已,呼呼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