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熊（1 / 1）

凉州城号称西北第一城，繁华程度和省城差不了太多，满大街的门市商店，还有南来北往的走鬼、游商，把本就不宽的街面堵得满满当当，车子进了城走走停停，原本不过三五分钟的车程，愣是走了十多分钟都没到地方儿，等好不容易看到了万仞茶庄的招牌，结果又被一个耍熊的白胡子老头子拦了下来。 舒扬赶紧停下车，摇下车窗招呼老头儿，“大爷，您有事儿吗？” 老头儿没应声，拽着黑熊在车头前转了一圈儿，手里攥着一把白沙在当街画了个白圈子，紧跟着站在圈子正中，扯开嗓子吆喝了两声。 “南来的北往的，喘气儿的晃膀的，老少爷们这边看了啊，老头子跟我儿初到贵宝地，身无分文，顶无片瓦，仰仗各位亲朋好友，让咱老儿子卖卖力气，给各位耍一段儿解解闷儿，你有钱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权当可怜我们爷俩给口吃喝，咱老头子到死念各位恩德，拿命换诸位富贵吉祥，康泰万长！” 老头子说着，抬手一作揖，身边的黑熊当即翻了个跟头，屁颠儿屁颠儿地绕着白圈子转了一圈儿，手里还拎了个破皮帽子，走两步往人前晃荡两下求打赏，尤其喜欢往大姑娘、小媳妇儿跟前凑，凑到跟前儿还不轻易走，晃荡着身子往人跟前儿凑，皮帽子都怼到了人身上也不肯罢休，非得是人家变了脸，这才悻悻然转身继续。 就这样，这黑熊一圈儿盯了三个姑娘，不但一分钱没要到，还惹得其中一个姑娘破口大骂，连带着姑娘身边的男人也都气得半死，抬脚往黑熊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这黑熊哪知道自己这是得罪了人，更不知道这些人竟然会趁其不备，突然袭击。就是这一脚，黑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脑门儿正好撞在地头一块带尖儿的石头上，“嘣”的一声闷响，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往里头看热闹，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大概是磕到了痛处，黑熊低吟一声，蜷着身子在地上滚了两下，勉强撑着地面起身，可一连试了多次也未能成功，最后还是舒扬跳下车子去掺了一把，这黑熊这才好歹站起身来，绕回原处，靠在车头前。 不知是不是害怕，缓了两口气后，黑熊颇有灵性地看了一眼老头子，伸手把皮帽子往他跟前儿一递，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仰着脑袋点点头。 可老头子并没有接过黑熊递来的皮帽子，显然是对帽子里空荡荡的现状不太满意，他从身后抽出一根柳条编好的条鞭，猛地抬手，往黑熊身上狠狠抽了两下。 “畜生玩意儿，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哪有闷头儿就问人要钱的，你当自己是要饭么，哑巴还会咿咿啊啊呢，你他娘的会个屁……赶紧的，赶紧滚过去给老少爷们配不是，挨个儿人的磕头去！”老头子似乎还不解恨，不等黑熊转身，直接抬脚往黑熊屁股上猛踹了一脚。 这一脚似乎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黑熊踉跄了两步直接飞出了白沙圈子外，起身后怯怯地往老头子那边儿看了一眼，也不等老头子再说什么，直接就跪倒在地，对着围观的看客咣咣磕头。 这黑熊看着像是怕极了那老头子，每一下都是铆足了力气往地面上撞。偏偏这东大街的地面并非水泥地面，而是用碎石和粗砺砂碾压成的道路，所以这黑熊没磕多一会儿就已经满头红包，整张脸看上去像是被卡车碾压过的一样。 “继续，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呢，得罪了老少爷们能轻易饶了你嘛，赶紧给我使劲磕，等啥时候磕得大伙儿都满意了，这才能饶了你……不然，不然你小子就别想着吃饭，早晚还得给你扔回黑瞎子沟去！”老头子站到黑熊身前，低头看着黑熊对着他磕头。 黑熊不会说话，意识到老头子过来，只是抬头勉强笑了笑，而后少侧身子，又是一顿猛磕。 “咣……” “咣……” “咣……” 黑熊磕头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心人听着这声音猛烈，还别有兴致地给黑熊计着数。 “一，二，三……五……”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五……” “不行，刚才那个动静儿不够，从三十四重新数！” “三十四，三十五……” “行了，行了，这再要磕下去真是会死人了！” “是呀，是呀，这老头子想什么呢，这是要磕倒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人群中开始有人开始担心，小声提醒着正悠然自得的老头子。 “死什么人，这哪是人呐，这不就是个黑畜生嘛，死了就死了，你咋还心疼了不成？”数数的男人满脸不屑，斜了一眼替黑熊抱不平的女人。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条性命，眼看着好好一条命就这么死了，谁能受得了……你们这些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光顾着看热闹，就是非得要闹出人命不可吗？” “哎哟，你这还替个黑畜生说话呢，又不是你生的，又不是你养的，你激动什么！再说了，没看见人他爹还好好的嘛，你也别费那么大力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嘛，管好你自己就不差啥了，还顾得上去看别？”计数的男人冷哼一声，抬眼对着女人瞪了瞪眼。 女人也不甘示弱，就那么迎着男人的视线与之对看，结果看了大概能有个三分钟，男人就有点儿熬不住了，直接偏开头躲去了一边。 “该管好自己的人就是你！”看着男人悻悻地离开，女人乐呵呵地扬了扬脖子，转身准备离开。 “唉唉唉，别走啊，好容易来捧场一回，怎么也得看完过过瘾呢，咱这黑儿子本事才露了一半，还有大把的本事没给你露呢，各位稍安勿躁，让这黑儿子再给诸位耍一个，各位先开开眼！”老子头高喊一声，回身对着黑熊的肚子又踢了一脚，黑熊顺势滚了两下，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当当站定。 “好！”围观人群一片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