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命途多舛（1 / 1）

后来没多久，绣娘就怀孕了，肚子大的出奇，看着像是怀了个牛犊子，走路都不如以前利索。村里人都说绣娘这是怀了双胞胎，而且看这肚子鼓胀的架势，应该还是两个男孩儿。 可尽管如此，文二刀还是没少让绣娘干那些脏活累活，用他的话说，棺材铺里不养吃闲饭的女人，管她怀的是男是女，就算她怀出个龙种来，也照样得烧火做饭，背尸抬棺。尤其是碰上未出阁的女子夭亡的，老礼讲女子夭亡不入棺，按规矩就得是找破了身的妇人帮忙背尸下葬。以前碰上这种活儿，文二刀少不了要花钱去外头请人帮忙，可自从有了绣娘以后，每每这种时候，文二刀都会把绣娘喊过来当苦力。 好多人看着绣娘挺个大肚子背尸不落忍，好心提醒文二刀花钱请人，可文二刀哪里是肯多花一分钱的主儿，三两句话就给人家堵了回去。 “我自家媳妇儿自己疼，她什么身子我能不知道么，真要到了实在不行的那一步，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会让她回家歇着，哪儿用得着你来废话。” “我这不是好意么，哪有怀孕的女人往墓地里跑的，何况这一怀就怀了俩，可有的罪受了……再说了，绣娘天生孱弱，本来也背不起这死尸来，拖着死尸摇摇晃晃的，你就不怕她路上出什么岔头儿？”好心人反驳文二刀。 “是啊，是这话，绣娘身子本来就弱，原本也不是干体力活的身板子，再者这会儿又怀了孩子，别说是背尸了，就单是墓地里这股子阴气就够她受的了……退一万步说，你就是不心疼绣娘也该心疼绣娘肚子里的孩子吧，这孩子在五六个月的时候最有灵气，对外头的事儿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就得挖空了心思好好养着……你出去打听打听，哪有让孩子往墓地里扎的，你就不怕最后生一个怪胎出来？” “放屁，老子祖辈就靠白事活儿做营生，家里的女人哪个没背过死尸，哪个没来过墓地，可我们家里人不都好好的么，哪有什么怪胎……你要想找事儿就直说，犯不着放这些没味儿的屁！”文二刀瞬间红了眼。 “你……你这话啥意思，咱这不都是好心好意地给你出主意么，你咋还倒打一耙呢？” “好心好意？老子用不着你们的好心好意，你们还是留着这些好心好意自己用吧，老子没工夫儿跟你们扯淡……我也奉劝你们一句，没事儿就别多管闲事，不然等真惹出事儿了，吃不了可得兜着走……” “你，你咋说话呢，咋就叫多管闲事了，大伙儿这都一个村里的，老老少少上百年了，咋也有点儿交情在……就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光是看绣娘他爹的脸面也不好意思看着绣娘遭罪啊……”好心人义愤填膺，义正辞严。 “是啊，这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看着绣娘过得不好，这以后见了绣娘爹也不好交代呀！”一旁的女人也跟着附和。 “不好交代？”文二刀愣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噗嗤笑出声来。 “你们这些人呐，说出这些话就不脸红吗？之前绣娘哭着挨家挨户磕头的时候，半条命都磕没了，也没见你们出来说半句，什么抬头不见低头见，早怎么没看你们这么热心？怎么着，这会儿是看着人被我就回来了，你们又跟着讲究起来了？就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你这人，明明是再说你呢，怎么还扯到我们身上来了……得得得，你愿意怎么干那是你的事儿，以后没人会多说一句，管你是把人累死还是把人勒死，反正已经都是你的女人了，随便你怎么做……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干什么都别太过分，真要出了人命官司，那可就没人能保住你了，估计连你自己都得搭进去偿命。” “放你娘的罗圈儿屁，你他娘才偿命的，这真要出了什么人命官司，我看你也逃不了干系……没来由地对绣娘的事儿这么上心，我看你是对她有意思了吧？真要看上了给个痛快话儿，我保证把她留给你。”文二刀讥笑一声，狠狠剜了一眼身边人。 见此情状，周围人便也没继续劝下去，只能由着文二刀执迷不悟，眼看着绣娘挺着肚子背尸体，再也没人敢多议论半句。 直到后来，有一回绣娘背尸的时候晕倒在坟头儿上，村里人这才又指责起文二刀，指责他不顾夫妻情分，拿着绣娘不当人。 “绣娘好歹也是你的女人了，肚子里还怀了你的孩子，你就忍心看着这母子几个晕死在坟头儿上？养条看门狗还得给个喘气儿的机会呢，你这逼着绣娘累死累活的，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呢！”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真是不拿绣娘当人，她能活到这会儿吗？谁都知道这年头不好吃不饱饭，绣娘在我这里能好歹能混口饭吃留下一条命在，若真是指望着你们这些耍嘴皮子的，早就死八百个来回了……狗屁的乡里乡亲，真到了为口吃的杀红眼的时候，我倒看看你们这些人里有几个拿出口粮来接济绣娘的！” “……” 刹那间的安静，一提到口粮二字，所有人都没了回应，大伙儿都知道，这缺东少西的年头，一口吃的就是一条命，这真要把自己的口粮给捐出去，那可就等于自断后路了。所以呢，这些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仁人志士，这会儿突然又都变得含蓄内敛起来，对方才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文二刀得意地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些突然噤声的男女老少，不由得冷笑出声。 “人呐，真要光顾着耍嘴皮子确实活得舒坦，毕竟啥都不用琢磨，就单靠两瓣嘴唇吧嗒着，对不了，错不多，死死活活，也就那个意思。可真要具体办事儿了，这一套可就派不上用场了，这得是实打实地拿真金白银、米面粮油出来，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成的，毕竟这年头儿也不缺四处吹牛的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