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上下失和（1 / 1）

在顾霄清看来，自己虽然确实遭逢大败，但毕竟乃是当朝太子、国家储君，无论怎么说，这个名位总还是在的。而霍山侯杨君爱，即使身为如今暨阳郡守备主力炽焰军的主帅，又是当朝侯爵，但再怎么说，也是国家臣子。但是岳万里方才居然只是与杨君爱搭话，注重他的意见，而未曾请示自己的意思，自然让他甚为不满。

更兼此前太子兵败，军中已有微词，说当日北宁郡之失，皆因太子指挥无方、临阵胆怯，所以才输的这般惨烈。现在杨君爱不过以三人暗中潜入，数千人为之后援，便将北戎几万人马一击而胜，相较之下，更显得太子无能。

况此时无论郡城之内还是堡寨之中，承担大部分防守职责的，都是杨君爱麾下的炽焰军，故而军中将士对他的看重，自然不言而明。现在太子与霍山侯意见相左，但如岳万里这等人物，不即请示太子，只是请示了霍山侯便外出行动，此举无意中便是戳中了太子的要害，让他怒火如爆。

而在杨君爱看来，按照职务来讲，岳万里只是炽焰军中的一个校尉，他听从自己的相关安排，其实也无可厚非。再说，按照太子的想法，目下暨阳郡内外所有兵马即便全部尾随敌军而去，只怕也未必能将敌人完全压制。如此一来，便连现在保持的战线都无法再行稳固，而战事一起，胜负难料，又岂能孤注一掷，不顾其余？

正是因为二人现在心中所想全然不同，所以才导致了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大，而各人内心之中的怒火，也是越来越盛。

顾霄清这位太子越想越是气愤，盛怒之下，铿然拔出腰间宝剑，指着杨君爱喝道：“你们炽焰军上下，小胜即骄，又全然无视于国家储君之命，方略未定便自行其是，到底是想要做甚？霍山侯，你此行敢情不是前来相助我作战，而是要架空我这位的太子的么？”

杨君爱见太子霍然拔刃相对，先是一惊，接着也是怒气不息，应道：“太子未免言重了，我等自从到达暨阳郡以来，无一事不是为国考虑，无一事不是为求战线安稳。既然太子觉得我等都不堪大用，那倒不妨也来一招自行其是，率领本部人马前往与北戎败军去拼命就是。”

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太子也应当知道，北戎兵马虽然新败，但是此时能聚拢起来的残兵，少则数千，多则上万，困兽犹斗之下，只怕就算是面对上万敌人，也难保不杀出一条退路来。况且别怪本爵没有事先提醒殿下，北戎主将耶律川、完颜宗辅二人都与我等交过手，依各人武艺而论，本爵自问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说到这里，又盯着顾霄清拔出剑鞘、指向自己的那柄长剑，再抬起眼睛，看了看顾霄清那张已经涨红了的脸，原本颇有威仪的面上忽然泛起一丝讥笑。放低了些声音道：“我竟不知太子竟然这般勇猛，看来若是对上他们二位敌将，想必太子也能一战功成，斩将擎旗了。”

“你！杨君爱，你简直便是目无国法，目无储君，目无天子！你这般行事，本殿下一定要上奏父皇，请他老人家裁定是非，你就等着看好啦！”

杨君爱听太子这么说，反倒有些放下心来，退下几步，而后转过身去，大步而行。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当今陛下至圣至明，行军打仗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洞悉关键，可不会想太子你这般，只凭意气用事。至于殿下方才说要上书陛下，恭请圣裁，本爵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太子觉得只能如此，那便尽管去做好啦！”

说完，杨君爱更不回头，昂然直出府外，自行前往本部将士的军营之中去了。

一直旁观的傅燮、夏侯和二人见太子和霍山侯竟至于因为接下来的军事部署，闹得有些上下失和的模样，言来语去之间，也是充斥着怒气与争执。傅燮与夏侯和二人年纪尚轻，此前从未见过如此局面，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应当如何应对。

眼见杨君爱扬长而去，太子顾霄清站在原地，怒气上涌，连握着剑柄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动起来，更是明白此时不能多嘴。两人无奈之下，只能相互使个眼色，也就此退出府外，自寻下处安歇。

他们这两个年轻人，实在是没有想到，本来今日打了一个胜仗，挫动敌人锐气，乃是无可争议的一件大喜事，可现下结果如此，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评说。他们更不会料到，这件事在后世的评价之中，便是太子与一些武将后来互相争执的发端。

看到傅燮、夏侯和二人悄然退走，太子顾霄清可不认为他们是觉得没有发言之余地，方才自行离去，两不相帮，反倒以为这二人已经站在了杨君爱一边，此时离去，便是在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对太子的不满。

怔忡了半晌，顾霄清方才转眼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面色阴沉，语带恨意地低声自言自语道：“好，好得很，只因日前我在北宁郡外打了那么一次败仗，你们这些人便一发不将我这个储君放在眼中了。可是你们别忘了，瓦片尚有翻身日，困龙也有上天时，若是有一日我重得了势，你们这些人，我必然一个也放不过，”

此时已然统帅着收拢的余部，逐渐远去的耶律川、完颜宗辅二人自然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这一次失败，竟然会歪打正着，造成焱朝统帅之间的上下不合。倘若他们此时能够知道这个消息，想来也就不会再驱兵北去，反而会咬牙坚持，在暨阳郡一线与焱军继续对垒了。

倘若真是如此，北戎和焱朝的这一次相争，最终胜利者到底是谁，可也就难说的很了，只可惜世事总是如此，没有如果，也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