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独力难支（1 / 1）

正在暨阳郡城内猜测、议论北戎会有何动向的秦王顾霄霆等人只怕不会想到，就在他们回到暨阳郡的同时，远在北宁郡一线的北戎将士们，也在商讨这个问题。

自那日击破焱朝太子东宫十二卫兵马、顺势攻入北宁郡后，原本的郡守府便成了北戎众将议事之所。只是如完颜宗辅等人，看着现在只能被亲兵抬将而来的耶律川，听他强撑着说完了昨夜之事，一时却都是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从当日烈阳峰一战后，萧灵生所传的军报上不难看出，那位焱朝秦王顾霄霆当真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辈，更兼真气、刀法非凡，更不能对其掉以轻心。

若是昨夜耶律川是与顾霄霆交手而败，倒也算不得丢脸，可此前的军报上明明白纸黑字，说是叶珏此人空有家世，实无什么高绝技艺，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萧灵生的虎牙重刀之下数招而败。

然而昨夜一战，耶律川亲自上阵，却觉得叶珏的本身远在当日军报所述之上，更兼善于搏命，若非耶律川确在双枪上下过苦功，只怕目下的结局便会更加惨烈。

完颜宗辅此时坐在正位，纵是方才接连喝下三壶酽茶，也没能消解其心中怒火，反而让他更觉得自己有力无处使，也颇有些独力难支之感。

凝神细看耶律川伤势，但见其右肩上此时血肉模糊，大臂与肩相连之处几乎全然断开，足可见当时叶珏那一枪之力实非常人所能承受。更有甚者，据报叶珏习学的齐州叶家的‘骁锐睚眦诀’，虽然功法大成后刚猛凌厉，但也并非什么阴毒手段。然而耶律川被其一枪重伤后，伤口处竟是青焰高烧，直透肌骨，若不是亲卫们竭力以内劲共灭其焰，只恐耶律川此时已经成了断臂之人。

饶是如此，众人将他的伤势看在眼里，也不禁各自心中打了个寒战，这一枪扎的位置阴损，日后即便将息得好，这一条臂膀想来也再不得如从前那般灵活。而耶律川当初所学乃是双枪，若是其中一只手臂转圜不灵，抛开许多招数不好再用不提，双枪原本的攻守一体更是再难重现。

虽然耶律川昨日也让叶珏受了重伤，但两相比较之下，叶珏此时应有的情况却会比耶律川好上太多。又有听说过王景略之名的人提醒，那位盈昃谷中的王先生擅长替人疗伤，纵然叶珏确实伤重，他若是肯亲自出手救治，只怕最多一月之间，便有望复旧。得知了这个消息，完颜宗辅、耶律川等人更是心中气恼，恨不绝声，耶律川更是咬牙切齿，甚至想要就此强自站起。

越想越气之下，完颜宗辅虬髯戟张、虎目圆睁，顺手挥出，那原本被他握在手里的茶壶骤然而飞，在屋中柱子上撞得片片碎裂。

随着一声“啪嚓”，完颜宗辅粗豪的声音倏忽响起，带着一股怒火回荡在这郡守府内：“稀泥奶奶的，如今耶律将军伤重，我等若只是在这里坐视，只怕要不了多久，那些焱朝畜生便要爬到咱们头上来了！何况南人多诈，我甚至觉得当初烈阳峰一战时，这些南蛮根本没有全力施为，所以才导致军中将帅至今难以确定这些人到底本事如何......”

他越说越气，忽然转身形伸手抄起桌上金盔，向众人喝道：“传我将令，会合众家将士，咱们即刻启程，前往暨阳郡，老子倒要看看，那些鼠辈们究竟还有多大能为！”

完颜宗辅此言一出，众人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却又都是面有难色，一时之间，竟无人奉其号令行事。

众人心中都明白，完颜宗辅此时之言怕也只是一时激愤的气话，他虽为北戎新锐名将，但若论武艺，至多也不过比耶律川等人稍胜一筹，尚不及国中萧灵生等人。何况当初就连‘墨龙赤虎’萧灵生这等英雄人物，大意不察之下也在焱朝人物手下吃了些亏，如今完颜宗辅即便到了暨阳城下，又能如何？

再者，若是敌军中只有那位秦王顾霄霆和叶珏二人便也罢了，然而此时身在暨阳郡中的焱朝将帅却远不止两三人。无论是当初夤夜潜入自家军寨的杨君爱、傅燮、夏侯和等人也好，还是后来曾经追袭北戎兵马的岳万里也罢，包括完颜宗辅在内的北戎将士都曾与之交手，依各人所见，这几人的本事也未必便在完颜宗辅之下。

如今这支北戎兵马虽然人数尚有不少，可能够主事之人却只剩下耶律川与完颜宗辅两人，眼下耶律川既然重伤未愈，那么一军之任，便全压在了完颜宗辅的身上。若是他也贸然送上门去，被焱朝诸人算计得手，只怕身在北宁郡中的北戎兵马便要全军崩溃。

真是到了那时，莫说新得的北宁郡再也无法驻守，说不得焱朝众人瞧出便宜，挥军北上，只怕北戎国的损失必然更加严重。

当此之时，北戎将士们心中既然明白此去凶多吉少，自然便不顾一切也要进谏主将，虽然完颜宗辅心中很意难平、面上怒气勃发，却还是被诸人七嘴八舌地劝住，只得暂罢兴兵之想，重又坐回到交椅之上。

只是这些时日以来，自己与耶律川所率的这一路兵马迭遭败绩，如今耶律川又伤重不支，自己若是不能尽快稳住军心，守住战线，只怕纵然军中将士们都服膺自己，远在五牙帐之内的有些北戎公卿们，也不会同情自己。想到这里，完颜宗辅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颓唐之意，自己向日也算是国中新锐，本领可称得上远超同侪，谁料想时至今日，居然会落到这般田地？

待到他勉强压下怒火。思虑再三，终于还是觉得为大局计，自己纵然不情愿，也只能先自固守，并应该从速向五牙帐告急，请求调来援兵。只是如此一来，完颜宗辅自己现在的这个军中的主将之位，是否还能保得住，那便难说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