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雨欲来（1 / 1）

其实连日以来，陈子云自己也已经发现，在自己所部前锋军将士经过之处，每日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北戎侦骑出没。不过彼等行动既快，来去又是全无规律可言，纵然陈子云相做出相应的措施，一时也无从下手。

更兼他所部人马经过这几天在隆冬寒风中奔波劳碌，莫说那些被冻伤的将士，便是身体全无妨碍之人，也不愿为了这些并不侵犯自己的北戎敌军而动。

就连陈子云自己，最初遇到北戎侦骑尚还心中惊诧、暗自戒备，可数日以来，那些北戎侦骑们只是不定期地在自己周围间或出没，从未试图与自己所部交锋，这样来得多了，陈子云便也难免不将他们当一回事。

有时前锋军的焱军将士主动想要与之对阵，北戎侦骑便仗着自己坐骑精良提前避开，纵使有时被焱军弓弩所伤，却也只是救助同伴便即离去，并不做纠缠。有鉴于此，有些初到北境的前锋军中的将士便当真以为所谓的北戎精骑也不过如此，不值得自己将他们视之为大敌。

初时陈子云尚自多番提醒自己麾下之将士，让他们即便在如此情状之下，也要做好防备，不可轻忽大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子云所部越来越接近北宁郡，这支前锋军中的将士们便越来越不将北戎骑兵放在心上，即使眼见他们在自己周围活动，也并不以为意，只是静待他们自行离去就是。

事情的转变，是在陈子云所部的先锋军人马正式进入三川之地的那一天开始的。

以北宁郡地势而言，北方毗邻飞蛇峡，可控扼北戎南下通道，南方则临金陵川、银陵川、野马川，百里之中有诸多平坦地形，适宜骑兵、车兵在此用兵。而自暨阳以至北宁，两郡之间若举大军来往攻伐，便只能由三川而进，至于周围的丘陵地带，大多只不过能供一些小部队行军而已，而若仅是一支小部队，则又断然不能单凭一己之力攻克州郡了。

此前北戎侦骑多曾出现在陈子云所部附近，似是在观察这支焱朝兵马的动向，可是自从彼等进入三川之地，剑指北宁郡城南之后，反倒再也没有北戎骑兵出现在陈子云所部周围了。

面对此情，陈子云心中虽猜不透北戎之意，但也暗觉不妙，按理说自己已然逼近北宁，即使北戎各部不愿与自己所部直接作战，也断不能听之任之，何以反倒侦骑全无？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陈子云甚至想到了要不要收拢人马，暂时南退，以保证自己所部先锋军将士的安全。不过转念一想，今番出兵自己乃是前锋军统帅之一，先锋之责便是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岂能见到周围没了敌军，便要无故回撤？

况且此前北戎侦骑在周围出没之时，自己所部都并无惧怕，一路行来，也并无特异情况发生，若是此时回撤，又该如何向秦王等人交代？

思来想去，陈子云心中仍是觉得此事颇多疑点，不可轻率应对，虽然最终并未真的下令收兵回撤，但却还是传下口信，要所部人马渐渐收拢，以策万全。

此时陈子云所在，据北宁郡城只有不足百里，即便他麾下将士并非焱朝锐士，可如此行军，畅通无阻，再这般下去，不用两三日，他们就可抵达北宁郡城所在地。

极目远眺，自己脚下的大道蜿蜒曲折，一直通到天边，虽然尚还看不到北宁郡城，但陈子云一望之下，见丘有白霜、野生枯草，辽阔无垠，四方寂静，纵然他此生还从未有过统御兵马拔城灭国，但也不由得自生豪迈之感。

感受着此时迎面吹来的阵阵朔风，即使仍是不免觉得冰冷刺骨，可自己静立此地，仿佛能感受到大地便在他的脚下，将会任由自己纵横驰骋，去建立一份属于自己的功业，也好不枉生平之所学、不辜负了自己如今的大好年华。

这一番豪情壮志只是在他心中一念而过，继而心思转换，也不知何故，竟是莫名地突然生出几丝恐惧之意，然而自己这时究竟在害怕什么，自己又将要遭遇什么，即便是陈子云自己，一时却也当真难以分说清楚。

当此之时，陈子云收拢心神，见周围四野如常，便想要招呼目下身在自己周围的先锋军所部众将士，继续向北宁郡城挺进，争取明日黄昏之前便能通过三川。

然而就在陈子云将要开口说话之际，他忽然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似乎猛地微微颤动了一下。这颤动突如其来，却又着实真切可感，心中微觉不妙之余，陈子云便即将自己原先想说的话压下，对自己身边的焱军将士高声喝道：“各人小心，可能当真有突**况，诸位不得轻忽大意......”

他这句话尚未说完，便又觉得脚下地皮震颤开来，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大地的震颤却是接连而至，连续不断。

百忙之中，陈子云侧耳倾听，却隐约听见自己周围远远传来一阵阵细微的轰鸣之声，就像是在距离自己十分遥远的地方正在打雷一般。

可是抬头再往天边看去，却又见此时空中万里无云，正是青天白日。又哪里会有彤云惊雷？陈子云年幼之时曾经听私塾先生讲过，前人有一句著名诗词，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是自己活了这般大，却也从来并未亲耳听过清空万里而能有巨雷之音。

突然之间，陈子云心中想起一事，忽然明白自己现下听到的“雷声”到底是如何而来。

这声音与所谓的“山雨欲来风满楼”无关，更不是晴天响雷之声，而是数量极多的铁骑奔腾之声！

心念方及于此，耳中便又听得远处“轰隆隆”之声再也不是间或想起，而是逐渐连绵不绝、由远及近，一直震得自己心头怦怦狂跳，也震得自己恐惧万分。

“不好！这是北戎敌军的大队骑兵！他们就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