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时殊事异（1 / 1）

完颜宗辅此时实已身近战场，不过他乍闻沙场之声，便觉当下自彼处随风传来的鼓角之声并非是北戎军中之音，心有疑虑之下，并未直接赶赴其中，而是寻了附近的一处高坡，登高观察情势。

一望之下，亲见先前长驱直入、所向无前的北戎精骑目下竟被敌军两路包抄，断绝前后，饶是完颜宗辅平素性情刚猛，也不禁心中惊骇，暗自嗟叹。

他此前虽然不在此地，不知焱朝这两支生力军到底是何时从何处而来，但遥看其军中两面大纛，便知晓此番来的焱军主将又是焱朝秦王顾霄霆与霍山侯杨君爱二人。

完颜宗辅虽然性情刚猛，却并非缺智无才之辈，深知此时自己若是贸然而出，纵然身至军中，也不能将所部兵马安然带出。况自己此刻连坐骑都已经倒毙，单凭一人之力，步行入阵，只怕纵然拼尽全力，却也难保有伤。

心思急转，只觉自己再不能耽搁，索性折向东北，又多耗了半个时辰，兜个大圈，方才在焱军各部包围的薄弱处显出自己身形。

依照常理而言，他身为北戎主将，此刻重现战场，已经伤损颇重的北戎精骑自当为之欢喜，可诸人想到此番万余精骑为敌所算、折戟于此，却又都笑不出来。

况此时完颜宗辅不知何故，坐下骏马已失，单身步行而来，细看之下，也瞧不出他到底有何斩获，不问可知，必然也是被敌军以某种手段耽搁至今，方才归来，既明此情，北戎精骑们的心中自然更为一震，不能转忧为喜。

所幸完颜宗辅现下虽无战马，但凭借着他雄浑真气与手中的神兵怒雷钺，与一般的焱军将士相搏，还是大占便宜，自现身以后不到两刻工夫，便已然杀开一条血路，回归本军之中。

其实在时下焱军之中，若论各人本事，无论是秦王顾霄霆，还是霍山侯杨君爱，以至其他如越朗等人，都堪与完颜宗辅交手，阻其归阵。

然而适才完颜宗辅已然看得明白，焱军阵中凡有异彩气芒之处，必然有高手在彼，自己目下状态不比往常，自然应当避其锋芒，专挑他们不在的地方突入才是正理。

即便如此取巧，等到完颜宗辅回到本军之中，跃上北戎将士分拨而来的坐骑，举目详查之时，发现此时原本万余北戎精骑只剩下不足八千之众，且多半带伤，还是忍不住又悲又怒。

既然事已至此，他心中自然明白，此刻即便自己再是悲郁惊怒，也不足以改变战局，心思千回百转之下，终究还是将自己的这份情绪强自压了下去，只是叹道：“好一个顾霄霆，好一个霍山侯！我到底还是小瞧你们啦！”

但若只是这般感叹，终究不能解焱朝两路精锐此刻之围，没奈何，完颜宗辅只得排众而出，来到阵前，对着秦王顾霄霆、霍山侯杨君爱等人叫道：“今日一战，原是我思谋不周、见识不明，果然是‘将失一令，而军败身死’，但不知尔等是真想与我性命相搏，决出生死，还是减少双方伤亡，容我等回去，改日再战？”

杨君爱闻言双眉一轩，手中鎏金碎影枪一抖，便想催动坐骑出阵答话，只是此时顾霄霆比他更快，一骑马到阵前，面上带着冷峻讥诮的神色，当即应道：“再狡猾的狐狸也敌不过搏击长空的雄鹰，饶是你多诈谋，也须败在英雄的子孙手中，我劝你目下且回兵去看看，北宁郡城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中？待你看得明白了，再来跟我说说，如今之战到底谁胜谁败。”

顾霄霆现在的这一番话，几乎便与当初在北宁城下双方和议时，完颜宗辅自己说的言语一般无二，只是如今时殊事异，双方强弱逆转，自然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完颜宗辅听闻这位焱朝秦王如今竟然用自己当初所言来答复自己，一时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愤懑，也顾不得自己早已不是此前神完气足之时，真气流转，怒雷钺金光怒放，喝道：“稀泥奶奶的，姓顾的不要猖狂，老子此时可还能与你大战一场呢！”

倒是顾霄霆缓缓摇了摇头，又道：“完颜将军，你以为此时你还能有与我大战的时间？在下的本事虽然不济，但若当真与你公平相斗，只怕没有三五百合，难分上下高低，如今你们所占的北宁郡城中空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完颜宗辅听他这般言语，更是怒气勃发，强聚周身真气，催动怒雷钺便要对着顾霄霆当头斩下。

黄芒潋滟，刀芒吞吐，顾霄霆见完颜宗辅仍有动手之意，心中自不敢过于轻视，倘若当真被其在阵前所乘，自己一条性命，只怕便要送在此地，故而便将万人长刀重又出鞘，再次催动了斩扶桑气旋。

光焰争辉之间，顾霄霆口中言语仍是不停：“完颜宗辅，你可别‘晴天不肯走，只待雨淋头’，你好生想想，我焱军之中难道只有今日在场的几位将领么？”

一言既出，勾动完颜宗辅心神，他凝神细看之下，今日诸般变故之中，自己所见的人里，果然没有叶珏等辈。难不成焱军真能分拨人马，在三川未定、主力未出之时，便悍然进攻北宁郡城？

如今的北宁郡城虽为北戎占据，可目下北戎精锐尽出，彼处其中却多是老弱之兵，堪当大任者不过数千，兼之耶律川尚未痊愈，万一当真与叶珏等人相持，只怕更要吃个大亏。

思虑及此，完颜宗辅心神不宁，一时求战之心竟是骤然大减，只想早些回到北宁郡中，稳守城池，再言其他。

只是现下北戎精骑尽为焱军所困，即便自己想要全身而退，焱军众人又岂肯善罢甘休？自己若不能制，只怕这里的精骑将士不等回到北宁郡城，便已然被敌军杀得十不存一，果真如此，纵然能够重归北宁，于战局又能有何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