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各自怅然（1 / 1）

战云密布，朔风尖啸，两军对垒良久，然而无论是北戎兵马还是焱朝将士，心有顾虑之下，竟是谁也不敢先行动手。

岳万里的素电虬龙枪上银芒吞吐，叶珏的碧蚺霜锋上碧焰跃动，耶律川的黑纹锯矛上紫电贯窜，就连完颜宗辅此时也是强忍剧痛，凝聚体内真气，怒雷钺锋上金光潋滟，两军四名主将各自对峙，谁也不敢稍露馁状。

各色光华辉映中，岳万里和叶珏二人各自潜心运转真气，催得周身气芒光焰倍长，甚至将身边旁人映得须眉色变，又让人不敢逼视。

倒是耶律川和完颜宗辅二人，虽然都有心倾尽全力，与敌将长时间对峙，但他们毕竟不在全盛之时，目下又是形格势禁，自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其是完颜宗辅，他自昨日开始便连番与焱军各部作战，到如今已是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本来真元大损。

更兼其方甫为岳万里所伤，纵然想要强行压制不适，可除了让自己面色变得更为难看之外，却是毫无作用，甚至还有真气崩散之虞。

岳万里和叶珏与他份属敌国，又正处敌对之势，自然不会好心去为之考虑，然而耶律川侧目之时，却不难发现完颜宗辅神色不堪，嘴唇灰白，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无奈之下，只能当先开口道：“二位小将，如今我等都是投鼠忌器，想来也不便强行相搏，倒不如各自收兵回去，待到来日疆场相会之时，再行决一死战。”

闻听此言，叶珏细目陡睁，愤然怒笑道：“耶律川，你这是想根小爷我耍骨头呢？如今无论你也好，完颜宗辅也罢，俱是强弩之末，难穿缟素，我不就此时将你们或是生擒、或是格杀，难道还要坐视你等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不成？”

他这话说的本属实情，但耶律川听在耳中却是不怒不惧，接口说道：“你说的不错，现下我二人确是如此，可越是到了这般田地，我等便也就没了退路，你若想打，咱们也只能以死相拼，纵然你当真能将我等格杀，只怕也要付出相应的一些代价......”

顿了顿，又道：“何况我等现下还有上万部众，即便你杀得了我，却杀得了这数以万计的北戎兵马么？嘿嘿，不是我小看你，这近两万将士便是伸直了脖子让你拿到来砍，只怕以你一人之力，短短几日之内却也杀不完。”

叶珏似是没想到耶律川居然当真能自承其短，且他方才所言并非强词夺理，细细想来，即便叶珏素不肯让人，但当此之时，却也再说不出别的言语，只能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一旁的岳万里真气冲涌之余，素电虬龙枪上银芒连绽，声势不凡，听得耶律川与叶珏的对话，不禁也插口道：“那却也未必，如今我等也不求别事，只要当真将你二人斩杀于阵前，纵然北戎大狼主麾下再是兵多将广，只怕心里也须哆嗦一下罢？”

耶律川似是早就料到岳万里有此一言，此时不假思索，当即答道：“岳校尉，只怕你也太高看自己啦，且不说我二人目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就是当真动弹不得，你想要将我们斩杀，可问过我身后这些北戎将士么？”

也许是为了应和主将的言语，也许是彰显自己的能力，在耶律川身后的诸位北戎将士见岳万里目光向自己投来，不约而同地出声吼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以忠义为立身之本，愿随主将与敌军战至最后一刻，刀山火海，祸福相随，绝不皱眉！”

上万人齐声高呼，气势高涨、声音雄壮，数里可闻，即便是如岳万里、叶珏等人，闻言也不由得双眉微皱，心中都颇觉得这倒是一桩难事。

说来也是，若不能将敌军大创尽歼，只是杀得敌军一两位将校，虽然对北戎国中而言，也算得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北戎之军素来悍勇好战，想要再挑选出几位有能力率兵作战之人，却也并非十分困难之事。

更兼若是敌军输红了眼，情急之下，还不知道他们究竟能做出何等事来，对于岳万里等人而言，想要在战场上博得些功名来不算难事，可若因此使得边民遭殃，那便大为不美。

岳万里又想起当日自己与杨君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想起自己以为座右铭的‘尽忠报国’四字，想起无论是自己部下的将士，还是身在北疆民众，他们的愿望其实都并不是攻城略地、拔城灭国，而是安安稳稳地拥有自己和谐美满的生活，仅此而已。

自己身为统兵之人，如今又方甫被朝廷升为了云麾将军、充三川营田防御处置使、五营都统制，比起关心自己的功名富贵，更应当注意的是自己所部将士们的生死成败，和自己辖区之内民众的身家性命。

想到这里，岳万里不禁心中怅然，都道是‘功名但凭马上取’，可谁曾多想‘古来征战几人回’？剑出鞘容易，逞自己一时之快容易，但若是留下的只是满目疮痍，那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岳万里不禁便有就此息兵之念，而一旁的叶珏观其神色，隐隐猜得他心中所想，也自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他此时所想，乃是自己前番与耶律川相斗不分胜负，原本想着今日正是了结此事的良机，可看万里兄长的意思，却是要将之轻轻放过，当真是可惜，自然心中不甚欢喜。

只是叶珏总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心中略加思忖，便不难明白岳万里如今为何有此想法，侧头看了看他脸上的神情，一时心有所感，一句话不禁脱口而出：“兄长，你这般行事，不怕让自己太过难为了么？”

岳万里听他所言语气诚挚，知道这位兄弟虽与自己性情不同，对自己却是真心相交，当此之时，自然关心自己，于是便即扭身侧头，向他微微一笑，示意不必担心，自己心中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