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悬心相待（1 / 1）

就在叶珏、岳万里二人率部与北戎耶律川、完颜宗辅所统人马相互对峙之时，身在暨阳城中的林馨宁正等待着叶珏的归来，只是时下叶珏等人多不在城中，她每日也只好多与顾霄霆的妹子顾瑱、越朗的妹子越盈歌为伴，聊以自娱。

说起越盈歌为何能于此时身在暨阳城中，尚有一段隐情：原本依照焱朝旧例，军中向来不许身无军职之人随行，然而顾霄霆毕竟是皇子亲王，今番亲自率兵赶来暨阳，一路之上自无人敢当真搜查他的随行车仗。

那日秦王请旨率兵北上暨阳，原本便存了就此将王府中的主要僚属都带到北疆，一来可为自己臂助，二来却也恐他们留在帝都，难免会为奸人所图。

似叶珏这般家世者倒还好说，无论是否随军北去，自己的父亲身为国朝大将军，母亲亦有诰命封号，想来尚无人敢贸然算计。可越朗却不免担心自己去后，妹子越盈歌独留帝都，不甚安全，因此便借此机会，暗中将之携出城来，随着自己一齐来到暨阳。

因为掩饰得好，也许很多人都并未注意，原来秦王率部出帝都之时，已然将越盈歌与越家下人等全数带出，等到日后发觉之时，怕也是为时已晚，不能再行追赶。

其实在越盈歌初到暨阳郡时，便想要现身于人前，只是当时城中初定，事务繁多，故而她也不曾抛头露面，后来陈子云率部到来，既知其为太子府中人，越盈歌便更要加几分小心。

所幸如今城中诸人多已各自率军出击，不在城中，尤其是陈子玉所部被秦王点为大军前锋，自然便教林馨宁、越盈歌等女眷放下心来，多曾与顾瑱相会，互诉前情。

眼下暨阳城中将士原便不多，为了顺利击溃完颜宗辅等人，无论是顾霄霆也好，还是叶珏、越朗也罢，都已随军出城，这三位姑娘都有亲人在沙场征战，无形之中倒是让她们更多了些共同的话题。

在三女之中，林馨宁本是将门出身，原应对亲友随军出征之事最为熟悉，然而此前她未与叶珏约定终身之时，纵然听闻他随军征战，心中尚无异样之情，可如今不知怎的，倒偏是林馨宁心中最觉煎熬。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身在暨阳城中的几位女子，其中对征战一事最为淡然的，不是久在军中的焱朝陵阳公主顾瑱，而是越府小姐越盈歌。

据她自己所言，当初父母早逝，自己与兄长年纪尚小，只得相依为命、互相照拂，为了寻得一条生路，兄妹二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了今日之安定。

故此时下其兄长越朗虽是随着秦王等人一同出征，但越盈歌却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子，纵然心中仍不免时时为其安全挂心，比之于此时的林馨宁，却要好上许多。

当日秦王府夜宴上，林馨宁为了叶珏，曾对顾瑱语中含酸，颇有唇枪舌剑之态，然而如今众人出征，各自悬心相待之下，更兼有越盈歌居中调停化解，倒是与之颇生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二人的关系也随之大为缓和。

不过此刻三女虽能互相开解，但每当说起这一次与北戎的战事，无论是谁，心中都难免忧思叠生、眉间带愁。

也正因为此，秦王顾霄霆等人外出统兵作战至今不过一二日，这三个原本笑靥如花、貌如桃李的姑娘，都不免为之减容消色。

或许世间之事都是如此，各自外出征战的秦王顾霄霆等人心中常为如何驱敌固疆、保境安民而虑，而他们的家眷却又难免会因不知其安危而愁苦，各自心中都有自己所思所感、所忧所望之事。

常言道‘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往日无论是身在闺中的越盈歌也好，还是常自外出抛头露面的顾瑱与林馨宁也罢，都是知晓有此说法。但如今当她们亲身体验个中滋味，才真正明白原来有时等待之中另有一番愁绪，那是一种不同于别事的感受。

尤其是这两日之间，焱朝与北戎疆场对阵未分胜负，可前线传回的军报却是流水也似的到达城中，听闻前锋军伤亡惨重之时，三位姑娘不免随之为秦王等人担惊受怕，而当知晓诸军血战之余大败北戎精骑之时，三位姑娘又不由得随之欢欣鼓舞。

军报传回的只是一时的军争胜负，可是对于身在暨阳城中很多人来说，那简简单单的胜负二字，代表的不仅是两国兵马的会战结果，还代表了很多他们心中牵挂之人的安危存亡。

往日只听人说‘年少不知愁滋味，秋千架上春衫薄’，仿佛作为一个青春秀丽的女子，天生便是应当明媚而娇艳的，战场的生死胜败也好、血与火的激烈冲突也罢，原都应当与她们并无干系。

也许她们当初也曾经对此言信以为真，可当战事当真来临，而自己却又不能亲入其间之时，那一份内心之中的牵挂与愁绪，带给她们的，却是一种较之兵刃加身、刀斧临头不遑多让的紧张之情。

随着战情不断接连而至，三位姑娘都没了往日明艳的笑容，各怀心事之下，即便似如今这般相会于一处闲谈，也只是给自己找一个由头，找一个依靠，找一件能够让她们暂时忘却前线凶险的事情罢了。

然而此时的她们只能静静等待，不过，即使各自高悬芳心，即使各自紧蹙柳眉，她们也始终对顾霄霆、叶珏、越朗等人抱有充足的信心，只因为她们知晓，她们心中的所牵挂的人，必然不会厄运临身。

这种信心不知从何而起，但她们此时却对之笃信不疑，仿佛自己已经在冥冥之中沟通天地，得到了神灵的启示和上苍的答复一般。

只是她们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其实当面对着艰难困苦的磨砺，面对着生死成败的一发千钧，最应该笃信不疑的，并不是神灵，也不是上苍，更不是一些虚无缥缈的荒诞之言，而是应当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