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负旧约（1 / 1）

待到焱军各部将士进入暨阳城中之后，两杆绣金飞虎门旗开处，以秦王顾霄霆、霍山侯杨君爱二人为首，军中将校俱都按序排列，各自在城北的龟背大街上依次按辔缓行。

焱朝军规中曾有旧例，举凡身在军中为将校者，入城不得喧哗、奔驰，如有违犯，当杖责二十，而为军士者，若在街道上恣意来去，惊扰平民，也当杖责十计，罚后寨烧火半月。

有鉴于此，这一次焱军将士虽然在大胜之余，心中欢喜，可到底还没忘了军中纲纪，即便是如叶珏这等生性跳脱之人，也随之侧坐雕鞍，信马由缰，就连说话的语速也慢了下来。

当是时，乍一看上去叶珏浑不似素日之状，春风满面，动作轻柔，倒似是有了几分文绉绉的样子，像是一位鲜衣而行的平常少年公子一般。

只可惜好景不长，当林馨宁会同陵阳公主顾瑱和越盈歌出现在叶珏面前之时，叶珏好似忽然来了兴致一般，纵然身在队列之中，却忍不住向着林馨宁挥手致意，高声招呼。

随着队列地不断行进，目下已入暨阳郡的焱军上下将士已有数千之众，但人人平心静气，并无丝毫喧哗之声，只有清越的马蹄声、铿然的甲胄摩擦之音传开。在周围驻足围观的城中军民也是心下一片安宁，即使眼见大军进城，也不曾肆意妄为，有越礼举动。

可是这一份难得的平静却被叶珏一声高呼打断，众人耳中听得一声中气甚足的“馨宁妹子，这厢来”，语传四方，无论军中将士还是周围民众，都是历历分明。

各人闻言转目，见原本坐在马上，一副和煦之象的这位少将军叶珏如今总算是显出了自己原形，再不似先前一般云淡风轻，反是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即刻便与那位姑娘相会。

按说若真是细考军中成规，叶珏此时这般行为，算得上是在行军之中高声喧哗，按律也当杖责二十，可时值焱军得胜归来，各人无不欢欣鼓舞，一时之间，并无人出声斥责叶珏。

倒是林馨宁听他突然出言向自己招呼，又是声音颇大，众人皆闻，不由得霞飞双颊，脸带羞怯，不知自己到底是应当出声答话，还是应当就此离去，等叶珏自回下处，再与之相会。

身在军中的将士们原本平日只见到叶珏这位少将军刚强凌厉过于常人，一身本事颇为不俗，行军作战之时大有乃父之风，可如今叶珏一言出口，却是让很多人见识到了，原来这位少年毕竟也有如寻常人一般的慕艾之心。

前些日子里焱军各部将士都是在征战沙场，每日心中所想无非是杀敌报国，建立功业，现下突见此情，心中都晓得这位姑娘便应当是叶珏的意中人，于是带着善意的哄笑乘时而起，更让赶到这里的林馨宁觉得叶珏如此行事也忒莽撞了些。

只是在这种感觉之余，她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甜蜜之意。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叶珏等人出城北进，又曾接连闻得前线军报说形势严峻，北戎之兵人数众多，威势甚大，纵然她知晓叶珏本事远超同侪，可是身在千军万马之间，矢石交攻之际，一个人的本领再是高强，却也不见得便能有多大用处。

如今见叶珏安然归来，林馨宁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庆幸，如此心思之余，即便叶珏贸然招呼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当此之时，自己也实在生不起气来，只是倍觉羞涩而已。

哄笑声中，叶珏向秦王、霍山侯二人瞧了一眼，见二人也是面带微笑，朝自己点头示意，终于乘马排众而出，向林馨宁而去。

一旁围观的民众见此情景，也不由得随之而笑，原本觉得这些军中官员即便不比国朝宰辅那般令人望而生畏，可也应当一个个不论年纪，都要严肃整齐，形势说话不得有丝毫差错。

然而叶珏此时的举动毫无严肃可言，反而让他们觉得，无论如何，少年人自然有少年人的做派，若强要未及加冠的少年郎当真如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般，恐怕便是太不近人情了。

纵马赶到林馨宁面前的叶珏此时心中倒并无其他想法，只是向她伸出手去，示意要牵着她的纤纤玉臂拉她上马，并道：“如今我可算是安安稳稳地回来啦，遵守了当夜临别之际和你订下的旧约。”

林馨宁听闻此言，心中甜意更增，觉得叶珏虽是平日里颇为凌厉，看似难以接近，但骨子里却还是自己少小是认识的那个小哥哥，自己与他的约定。从来不曾忘记。

此时身在一旁闲看的诸人之中，有些本是北戎之民，在他们看来，叶珏这般行径非但不是无礼，反而正合了北戎民风。

毕竟在北疆之内，从来便是只有好汉子才能配得上好姑娘，只有心有猛虎、并能够为国建功立业的人，才有资格细嗅蔷薇，在众人之前显露自己的那份柔情。

是以目下原属焱朝之民只是哄笑而已，但那些从北戎境内迁徙至此的民众都都已经做起呼哨，其中大有鼓励叶珏在众人面前不妨再多与林馨宁亲密一些的意思。

北戎素为焱朝之劲敌，对于其国中民俗，叶珏当初也多曾听自己父亲等人说起，此时耳中听得一阵呼哨之声大作，明白他们的意思，当即单手加劲，还不等林馨宁出言说些什么，便觉得眼前一花，自己已然被叶珏拉上了马背、揽入怀中。

此时叶珏怀中软玉温香在抱，左手的碧蚺霜锋随之挥舞，似乎是在向着周围观者做出回应。毕竟在他自己看来，无论原属焱朝之民也罢，还是原属北戎之人也好，既已在暨阳定居，那便是自己的父老乡亲。

既然如此，自己在他们面前又何必如有些伪君子一般，刻意矫揉造作、扭捏作态？倒不如率性而为，反更易于与诸多民众打成一片，心无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