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当局者迷（1 / 1）

叶珏今番算得上是即时仓促而来，事先并未与任何人商议如何应对魏元昌，他适才的话传到秦王顾霄霆的耳中，也让其有些始料未及，眼神之中带出来的惊讶神色绝无虚假。

几人各自惑然中，脚步声音渐渐近了，不过一会儿的光景，叶珏便出现在顾霄霆、魏元昌、霍无忌、陈子云的视线里。

举目看去，魏元昌瞧着叶珏的面容长相，颇与大将军叶瓒有些相似，心中明白这必是大将军的独子叶珏。

随之疑问又生，想自己从来未曾与大将军有不睦，为何他的儿子方才要如此评判自己？

顾霄霆倒是看出现下叶珏面上有些疲惫神色，与往常的状态有所不同，可自己一时间也并不明白他适才的言语是从何说起，更不晓得他现下的疲惫是否与魏元昌其人有所关联。

但叶珏身入秦王府时日不短，顾霄霆对他的性情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总也算是在此间诸人之上，念及叶珏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自己便想要听听他是否尚有下文。

倒是一旁的霍无忌年岁较轻，又生怕叶珏所言让魏元昌心中不忿，继而对秦王也起了厌恶之情，便即开口说道：“君镝兄长这话是从何说起？小弟素闻魏先生向日在帝都之中颇有名气，算得上是一位言之有物的诤臣，你今日对他有此评价，只怕不妥。”

袍服随风飘舞，脚步依然不停，叶珏直到进入房内，方才驻足向秦王躬身抱拳行礼，只是他身子尚未挺起，口中已然对霍无忌有所回应：“无忌兄弟这话只怕是言过其实，以我观之，这位魏元昌先生的能耐，只怕远没有兄弟你所想的那般大。”

也不待霍无忌再次出言，叶珏的目光随即转向坐在客位上的魏元昌：“魏先生，小子虽是后学末进，但也听说过些前人之语，有道是‘小人谋身，君子谋国，至于大丈夫者，则能谋天下’，却不知魏先生谋的却是什么呢？”

在魏元昌的印象之中，叶珏出身于军旅之家，纵然前番也曾有过金殿辩论之行，但其话题也不过是围绕着军争之事展开，算得上是正对了他的所长，却不料今日亲见，却有此言。

既已问到这里，也容不得自己不答，可魏元昌张口之际，心中回想自己昔日所为，倒又确实应答不出叶珏的这个问题。

若说自己是谋身，可现今自己不过一个下野之人，无所依傍，所求之事并未有成，再者，按着焱朝成规，即便叶珏年岁辈分都小于自己，也要对其行礼，口称‘大人’、‘上差’才是。

至于‘谋国’、‘谋天下’之言，则是更加不必提起，魏元昌向日虽曾经为皇帝顾秉业所器重，可这片焱朝的江山却并非是因其所谋而兴，更不要说天下之大，远非一国一家。

心思转处，魏元昌的面色少见地尴尬起来，只得将话题拉回到叶珏最初之言上，应道：“叶家小子，我是谋身也好，谋国、谋天下也罢，终究不至让你评价为将好心当做恶意罢？”

叶珏早知现下的魏元昌决计应答不了自己的这个问题，等得便是他自行将话题转回，嘿然声中言语再出：“嘿嘿，魏先生的心思，且容小子妄自猜度一番，想必你是在帝都太子宫中见其不成器，方才与他分道扬镳，不知是否如此？”

魏元昌从未见过叶珏有如此咄咄逼人之时，而秦王殿下又不加阻止，此时急切之间也无暇去想他为何能够知道自己的处境，只是点了点头应道：“是便怎样？”

对于魏元昌自来暨阳的原因，顾霄霆等人也都曾在各自心中思虑，最终所猜测的结果与叶珏现下所言相去不远，又见魏元昌自己亲口承认，算得上是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之一。

那边厢叶珏的言语还未停歇，他见魏元昌直承其事，便即续道：“那么恕我无礼，再行多推测一分，想必先生是觉得太子既不成器，那么与他一奶同胞的兄弟秦王殿下等人，也难免会如其一般，不值得先生费心辅佐，可是么？”

这一句话正说中了魏元昌先前所想，更让其无从否认，但他此时并不只是单纯回答问题，而是沉声道：“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乃是自然之理，难不成这也要问？”

顿了一顿，又复言道：“储君不能容我在府中陈述己见，难道暨阳便能容得下我么？”

顾霄霆听见魏元昌此问，原想当即点头应诺，向其保证在这暨阳城中一定能有向他这般诤臣的一席之地，不过口唇未张，便见叶珏向自己抛来一个隐晦的眼色，示意还有话说。

本着对叶珏信任，顾霄霆虽为焱朝皇子亲王，身份较叶珏更加贵重，却也并未出言打断。

顾霄霆此时一派端正稳重，但叶珏却远非如是，只听他笑声不绝，开口接道：“我常听人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却从来不曾听说过有分辨不出梧桐的凤凰。魏先生，你之所想不过也是俗人之见，又怎么当得起殿下把你看做人中龙凤呢？”

魏元昌先前并不为太子顾霄清所重，如今听叶珏所言，秦王有将自己视为人中龙凤之意，自然心中高兴，但听得其将自己所想称之为‘俗人之见’，不免喜意又被气恼冲散。

眼见这位诤臣开口想要反驳自己的言语，叶珏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张口续道：“先生如此大才，难道还没听说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道理？民谚也有云‘一树之果有酸有甜，一母之子有愚有贤’，先生的成见不是俗人所想，难道还是高明之论不成？”

这等道理原不用叶珏来给自己说明，魏元昌早已知道，但凡事常有当局者迷，听了这几句话后，他再回思自己从前的想法，果然觉得是有些偏执与悲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