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新旧有别（1 / 1）

为他人所不知的是，关于这一次调遣部分将士北进修筑新寨的地点，身在暨阳的诸将帅曾经为此商议甚至彼此争吵过。

以岳万里为首的部分将校认为应当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即便要设筑新寨，也不能距离暨阳过远，最好是与城外原本堡寨互为一体，以免出现敌军忽然来袭，己方驰援不及的情况。

但如霍山侯杨君爱等人则主张将新筑军寨的地点选择在距离暨阳数十里外的剑**上。盖因彼处为当路要冲之地，敌军纵然骤至，只要焱军将士当道扎营，则敌方大众无法偷过。

况该地左有茂林，右有剑胚岭，前通北宁，后靠暨阳，若能果真在此处筑成新寨，则无异于是往敌军眼前扎下了一颗钉子，甚至能让北戎诸部感到如梗骨在喉，不除不快。

思量再三，顾霄霆等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方案，并非是岳万里等人所想有误，只是因为他们的方略乃是以堂堂之阵、方正之军与敌相抗，实在难以在其中出奇制胜。

北宁郡中，由于耶律逊宁所部援兵到来，各部人马总数与身在暨阳的焱朝诸军大致相当，岳万里等人之策虽然较为稳妥，只怕朝中有些专能坐议立谈之辈不会有那等耐心给暨阳诸将帅这么多时间，让他们逐步达成自己目的。

只是剑胚岭虽算得上是易守难攻，因为山形似剑胚而得名，但彼处距离暨阳城池较远，一旦有变，若率尔为敌军所破，纵然暨阳城内诸军有相救之心，也难免一时难以赶到。

故而在陈子云与白跃渊出发之前，顾霄霆等人便已经是各自叮咛嘱咐，教他们千万当道依山一侧扎寨，切勿将兵马布设于他处，以防敌军忽然而至，将士因之慌乱。

须知北戎精骑冠绝天下，集群冲击的速度更是莫能有与之抗衡者，更兼北戎之人多是长于骑射，若非事先有备，箭雨呼啸之下，人数处于劣势的焱朝将士更难正面抵御。

也正是出于此等考量，这一次顾霄霆特选数百重甲步兵随白跃渊而行，只盼他们能在当真遇到敌军来袭的时候能尽量多做坚持。

白跃渊即将离开暨阳之前，顾霄霆还曾经对他言道：“倘敌军倏然而来，万望白小哥率部坚定守住寨栅，敌军不能突入其中，随着战事持久，以你之能，自然可以想出破敌之法。

“即便敌军攻守自如，难以遏制，也无大碍，只要你在新寨之中能多坚持一刻，便是为暨阳军民的后续行动多坚持了一刻钟，我料敌军纵然大至，其势也必然不能持久，到时谁胜谁负，可还不好一言而决呢。”

既见秦王说的真挚，白跃渊自然没有不允之理，当即应诺道：“殿下放心，北戎各部已是连番受挫，如今虽有那位‘南海龙王’来援，但其人也未必便能胜得过诸位将帅去，我定将其拒于寨门之外也就是了。”

然而目下身在雕鞍上的白跃渊脑中想着秦王先前对自己的嘱咐，暗中却自言自语道：“仅仅拒敌于国门之外，那可显不出我的能为来，希望‘南海龙王’耶律逊宁当真有龙虎之威，否则瞧我便要在此战中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倒不是他自大自傲，毕竟在他想来，一个满心热血，亟待展现自己才能、建立功业的好汉子，便应当有此心。

否则自己便没有必要率兵北进，老老实实守在暨阳城中好生做自己的头灶，岂不是安然快活，毫无凶险可言？

走在他身边的陈子云所想更自不同，念及前番战败，自己被完颜宗辅追得狼狈不堪，生死之间若非慕容玄恭相救，想必如今自己的尸骨也早已经凉得透了，不由得一阵阵又羞又气。

当然，正是因为经历过从前那般险死还生，现下的陈子云行军上阵之时，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身着锦袍、手无寸铁，在血与火之间还要强自摆出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来。

认真说起来，目下身披甲胄、腰中佩刀的陈子云，还是暨阳城内外军民第一次得见，虽然经过这些日子，他还是一副瞧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装束打扮已与旧日截然不同。

跟随在陈子云身后的一些焱朝将士，看着他对待战事的态度不同以往，甚至心中也会想到：人都是会随着自己的经历改变的，如今的陈子云，会不会当真与此前不同了呢？

鉴于陈子云前番一战中表现实在太差，而他所部人马也败得实在太过惨烈，心中涌起这个问题的将士通常只会迅速地将此问驱逐出脑海之外，而后不再关注这位败军之将。

也有些人心中会想：不求这位陈子云能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能耐，只要日后两军作战，他能留在军中，不再抛下兵马独自逃窜，便已经算得是一个可喜的变化啦。

时光流逝间，数量足有两千余众的焱朝兵马渐行渐远，但立于暨阳郡北城门处的顾霄霆等人却始终没有就此散去，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很难看清陈子云、白跃渊等人的身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顾霄霆忽然侧头对霍山侯杨君爱说道：“侯爷，若是帝都中的太子兄长得知我接连两战都让陈子云作为前锋主将之一，会不会心中就此生出一些别的念头？”

这个问题似乎别有其意，而杨君爱却仿佛自己什么也没有听出来，只是微笑应答道：“殿下想得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在这天下之间，无论是何人，都无法操纵太子殿下的心中所想。”

倒是霍无忌此时接口道：“二表兄，咱们身处两国对峙交界，平日自然应当全心思考如何能够退敌军、复疆土，至于他人心中会作所想，自不在咱们所虑范围之内。”

听二人这般回应，顾霄霆也无声地笑了起来，颔首道：“想来是我多虑啦，你们说得是，我不应往旁人身上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