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不明就里（1 / 1）

光影纷叠间，耶律逊宁看着自家对手脸上如今的诧异神情，心中泛起一个念头：想来剑胚岭上的动静并非敌军事先准备好的事项，会不会是我军后援已经赶到了？

可随即他又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想，算算时间，耶律川和完颜宗辅两部似不应该在这时便已经追赶了上来，纵然真是他们到了，却也不必引起响动，好让敌方有所察觉。

思绪飞转之间，耶律逊宁望见剑胚岭上有火光闪动，又有烟障随之而生，更是为之一震，暗自低声喝道：“哎呦，不好！”

先不论剑胚岭上的烟火到底是从何而生、因何而起，只说这道山岭距离自己所在的战场中心甚近，而且山势连绵，几乎将北宁郡通向暨阳郡的大路拦腰截断，便是紧要所在。

自己率部而来之前，已经先行派出侦骑哨探观察剑胚岭上是否有焱军屯扎，而得到的消息是焱军只不过当道扎营，意图阻断道路，并未在岭上设防。

正因如此，耶律逊宁方才敢于大胆地直接率部来与焱军正面决战，在他看来，敌军新筑军寨便是唯一的阻碍，只要能够突破这道防线，便已经算是为北戎诸部将士争回了几分颜面。

然而现在剑胚岭上烟火骤起，若是越烧越旺，乃至将整个剑胚岭化为一片火海，虽然不会直接杀伤北戎诸部将士，但却在无形之中隔断了自己所部与后援之兵的联系。

今番出兵之前，耶律逊宁将各军分为三部，原是为了防备敌军诡计，让将士们呈掎角之势，一旦有变不至大损，且能互相援应，可说得上是一个力求稳妥的决定。

但就是这样的决定，却反而在这烟火乍起的时候，瞬间转为了北戎兵马最为严重的漏洞。

现下两军将士都已然纠缠在了一起，彼此全在舍生忘死地互相搏杀，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下胜负。可若是迁延时间，坐待火势转盛，不要说自己期待的后援不能到来，就算耶律逊宁所部真能取胜，又当如何安然撤回北宁？

耶律逊宁越想越是心中惊骇，原本已将白跃渊压制在下风的刀势，也随着心绪的变化为之一缓，摩云飞烟刀上气焰陡然收敛，给了对手喘息之机。

虽是现今气刀复振，如红莲绽放，周身光焰似烈火升腾，白跃渊却并未趁机反攻，荡开耶律逊宁长刀之后，只是跳出圈子，脸上又惊又喜，望向剑胚岭方向。

随着剑胚岭上的火光和浓烟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焱军将士之中也有不少人也都瞧见了这等突然而来的变化，有那等心思快捷的，已是为之欢笑惊呼出声。

他们也明白，一旦剑胚岭上的火势真能一直蔓延下去，则新筑军寨与北宁郡相连的这条大路便再难通行，敌军兵马再多，也不能迅速投入战场，与自己为敌。

当然，自北宁郡而至此地并非只有一条路，然而若是绕道而行，则敌军必须要避开剑胚岭，这也就意味着对方要多走数百里路程，才能行至此间。

要是在寻常之时，多行上百里路程对于北戎精骑而言，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毕竟常言说得好，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只是如今两军交战已酣，敌军援兵真若多行数百里绕道而行，待到彼等赶道战场之时，只怕这一场鏖战早就已经尘埃落定。

到了那时，无论是胜是败，焱军都可以较为从容地撤走，回守暨阳，而不必担心会被大队敌军衔尾追击。

这等道理焱军将士大半都能明白，耶律逊宁自然也能想得清楚，当此之时，他面色变幻，心中各种念头此来彼去，终于还是按捺不住，脱口骂道：“他奶奶的乌龟海胆！老子这一次难道是要彻底栽到了家？！”

也不怪耶律逊宁再没了最初之时的从容与淡然，在此战之前，他几乎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了推演，确保己方不至落败之后，才号令诸军起兵前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剑胚岭上忽然而生的烟火，却是让所有身在战场之中的将士都未曾料到。

时值岁末。正是天干物燥、烈风频发之时，这等野火一旦烧将起来，必然能够经久不息，甚至将方圆数百里内都烧个通透。

转目再看附近焱军将士们的神情，但见彼等惊喜之中也不免带着几分迷惘，不似作伪，耶律逊宁心中更是气苦，心中暗道：“看来这一把大火并非焱朝中人提前设计，可正在如此紧要关头却有如此事情发生，当真教人不明就里。”

耶律逊宁从戎日久，可他此前却从未经历过这等奇特的事情，两军将士的殊死拼斗，竟然会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而改变了进程，并且也很有可能改变结果。

不明就里之余，北戎诸部的将士们都是心中暗自叹息，原本以为有了‘北海龙王’这等自牙帐而来的强援，已然足以应付焱军的进击，但现在看来，在天地之力的影响下，己方还是未必能够在正面交战中取胜。

剑胚岭上，傅燮与夏侯和二人当然不会想到，他们施放的这一场大火，会被身在岭下的两军将士当成是突发的自然现象，火势蔓延、烈焰升腾吞吐之际，也无心再想别事，只是瞧着火势越来越大，心中都有了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站在焱军寨墙上的陈子云原本便是堪称精通军略之人，心中惊喜之余不禁想到：昔日我也曾知道兵书典籍上有言曰‘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可从来不曾知道，原来五火之外，还有另有能够决定战场走势的火。

早先他详阅各类兵书，虽然能明白其中之意，但毕竟只是纸上得来，从未亲眼目睹其事之力究竟如何。

现今陈子云极目远眺，望着剑胚岭上的渐有骇人之象的烟火，心中所得自然与往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