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力有不逮（1 / 1）

白跃渊方才之言固然说得斩钉截铁、别无转圜，听到这等说法的陈轩波也是面容带笑、颔首示意，但是在张嫣然的心中，却并不以此为自己的师兄感到高兴。

在她看来，这世间的每一个人的安危性命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纵然旁人对此再是关心，也几乎从来无法变更安危生死，更是极难在未来的日子里保证永葆初心。

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或许人都是这样，那些对自己的同袍曾经激扬慷慨、说出豪言壮语的人，少有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做出相应成绩；那些曾经对自己的恋人说着天长地久，海枯石烂的人，也几乎没有能真的相互扶持到老。

看着白跃渊与陈轩波如今相视而笑，张嫣然莫名希望自己的认知真的是有所偏差，否则自己这位师兄今天赌上自己安危甚至是性命的举动，只怕并不会为他换来好的结果。

当然，张嫣然并没有将自己现下心中所想全都讲述给他人得知，也没有在自己的神色之中有过表露，只是在看向陈轩波的时候，递给了他一个‘千万小心’的眼神。

陈轩波从前并未有过投身军旅、上阵征杀的经历，但似乎这世间的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希望能与同袍手足共同战斗的梦想，也都有一个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逆天改命的想法。

他从前习学音律之时，有时会想到自己或许可以凭借音律为他人带来幸福和安宁之感，不过自从身入秦王府、并亲身跟随众人来到暨阳一线之后，他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未免有些不切实际，难以实行。

盖因这世间所有的成绩和安定，都并非是只靠几首曲子能够获取的，想要让自己和他人获得安宁，很多时候需要用自己的汗水，甚至是泪水，乃至于血水去交换，如今自己的举动虽然略显莽撞，不过在陈轩波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个让自己就此发生改变的机会。

真气冲涌流转之间，陈轩波周身那温润如玉却又色如泼墨的真气随之缓缓运转起来，在旁人眼中看来，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曾经学艺于名家、精于音律的才子，倒像是一位正自挥毫泼墨、笔走龙蛇的画家一般。

陈轩波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仿佛自己周身上下的墨色真气便是自己的笔墨，而自己则是执笔之人，正在灵活地运用当中直抒胸臆，将自己的志向与想法都书写给他人观看。

虽在意动神驰之际，但好在陈轩波并未不知轻重地引导白跃渊一蹴而就，反而是用自己的真气引导者他缓缓行功运气，将经脉之中紊乱无序的真气逐渐灌输到自己体内。

陈轩波对医道所知并不算深，但他以往精修于水属真气，深知水属真气长于夭骄灵动、无孔不入，而又能够蕴收万物。

如果把白跃渊经脉之中的紊乱真气比作是一盆污秽不堪的杂物，那么陈轩波如今运使的真气便如小溪潺潺流淌，却又终究能够汇聚成怒涛翻卷的江河，无论是什么样的杂物，终究抵挡不住浩浩汤汤、奔流席卷的滔天巨浪。

众人所见中，紊乱的真气被白跃渊一丝一毫地逐渐调出体外，却又几乎在瞬间被萦绕在陈轩波周身上下的墨色真气吸收引导，纵然其中也有交相冲突的情况出现，但终于还是被陈轩波逐渐纳入自己体内，再也没了踪迹。

在其他人的眼中，陈轩波此举虽然颇为不易，但他们只觉得这等为旁人将伤病吸纳而出的法子颇为新奇，是自己前所未见的一种方式，只有张嫣然心中暗捏了一把冷汗。

先贤典籍中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诚哉斯言，如今的陈轩波想来就是在运用水属真气无孔不入而又善于包容的特性，来应对自白跃渊经脉中而出的真气。

这等法子就连张嫣然自己也没有提前想到，但却要比此前她所设想的方式要可靠的多。

在感叹着‘想不到师兄不光是习学音律有成，原来就连如何吞吐、容纳真气，也是不需旁人再多加教导’的同时，张嫣然却又不由自主地为陈轩波如此作为担足了心。

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再完美的设想，也未必就能在现实中发挥应有的作用，眼下陈轩波是想要利用自己的水属真气善于容纳异种真气的特点来将白跃渊体内的病灶一一收纳入体，方法虽好，但却只怕难以持久。

盖因每个人身体之中、经脉之内所能容纳的真气总量都有一定限度，不可能来者不拒地不断收容，况白跃渊与陈轩波两人的真气原本就是一水一火，最易交相冲突，倘若真有一时不慎，只怕所造成的恶果，他们二人谁都无法单独承受。

随着时间逐渐流逝，自白跃渊体内引导调运而出的异种真气越来越多，即便陈轩波向来以真气浑厚凝实著称，也已经有了不支的迹象。

张嫣然在一旁瞧得惊心动魄，却又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到他们，顾霄霆等人也没料到原来白跃渊体内紊乱无序的真气竟然有如此之多，方今骑虎难下，再想要让他们随即终止，却是势所难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现如今对那些紊乱无序真气之危害感受最深的，便是白跃渊和陈轩波两人，众人目光中，这两位年轻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脸色煞白，在真气的互相交融中，一望可知都正自遭受着不小的痛苦。

白跃渊终究是将真气驱逐离身的一方，虽然难免觉得自身经脉火烧火燎，但好歹还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可这个时候的陈轩波却似乎力有不逮，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原本凝重的身形。

他只觉得心头烦闷欲呕，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还不等开口说话，只是微一动作，便觉得喉间一股腥甜随之冲涌直上，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一口色泽暗沉的淤血应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