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以客为主（1 / 1）

依据本心而言，叶珏对现下的储君顾霄清殊无好感，在他看来，焱朝是皇帝顾秉业和无数想自家父帅一般、心存壮志的将士用生命与荣耀建立的，和这位太子无甚关系。

他甚至曾经想过，凡为一国之主，必有王者气象，而顾霄清迄今为止，已经被旁人评价为‘望之不似人君’，如此皇子，若是真有一日身登大宝，想来并非国家之福。

不过他也明白，这些话只能自己存在心底，不能当真对他人宣之于口，哪怕是当下与自己外公交谈，也不能显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叶珏到底心有不忿，最终还是淡淡说出了一句：“孙儿自然会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也会承担起相应的职责，不过若是真有人想要踩在孙儿头上作威作福，我只怕受不得这些，要将他扯下来。”

叶珏的这句话中并未有所确指，可王立德老爷子却已然听出了自家外孙的弦外之音，面色更转凝重，摇头道：“如今看来，这等念头不应是你所有，能够决定这件事的人也不是你。”

这一节叶珏当然心知肚明，只是他素来只对强者服膺，而对于如太子顾霄清一般只适合在背后暗行不利的阴损之人缺乏好感。

其实他尚在军中时，便曾经与越朗谈及此事，若说叶珏自己还只是从国家未来思考相关问题，那么他的那位总角之交便是有些从自身的角度，去做出相应的判断。

须知叶珏无论如何，都是当朝大将军的独子，在将来，不管是当今皇帝顾秉业也好，还是诸位皇子也罢，只要叶瓒依旧担任大将军，只要叶家还是焱朝的忠良之家，他们便不会对叶珏太过苛责，纵然叶珏性子凌厉，终归并无大碍。

但越朗却并非如此，盖因他的父母原也是焱朝开国功臣，却在当年卷入了所谓的谶言之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若非有贵人相助，只怕越朗和越盈歌兄妹二人尸骨早寒。

这样的家门剧变对越朗兄妹的影响十分深远，虽然如今早已经是时过境迁，但无论是越朗，还是越盈歌，都已经找不回当初的那个自己。

纵然在暨阳城中实属安全，平日间越朗也依旧不喜多言，往往在其他诸人各自高谈阔论时充当听众角色，越盈歌也是一样，自身至暨阳城以后便深居简出，与林馨宁等人截然不同。

正是因为不喜欢那种让人为之悸动的感觉，越朗有时甚至会主张将所有的不安定因素统统扼杀于萌芽之际，毕竟医家也有言：‘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曾经亲眼目睹当年家门惨案的越朗在很多事情上其实会比叶珏自己更为激进。

不过这种性子的另一面，便是越朗和越盈歌会对自己真正亲近的人彻底地放开心扉，毫无保留地陈述自己心底的想法。

正如越朗对秦王顾霄霆和叶珏两人一样，按理说事关天家内情，很多话都是臣子不应说、不能说、甚至是不敢说的，然而越朗在他们二人面前却经常全无顾忌地直抒胸臆，明言商讨。

顾霄霆明白越朗的性情到底为何会成为现在的这个样子，所以即便又是他的进言过火一些，也并不以此责备、疏远越朗，只是示意让其自行收束心神，再行思量。

当然，现在的他们不会想到，这件三人习以为常的事情，却在后世被很多人无端猜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当事人的心中到底作何想法，所以甚至有野史称，越朗原本是皇帝顾秉业当年在战乱中走丢了的那个孩子。

夤夜之间，叶珏与王立德相谈良久，从自己第一次跟随秦王北进，企图截断北戎各部之间的联系，策应正面战场其他焱军将士的攻势，到众人二至北疆，自山野中与王景略相识，再到如今的建设暨阳，以为根本。

等到几乎将一切事情全部说完，叶珏不经意间却发现已是东方发白，一轮新日即将升起。

想到外公年迈，却和自己在不知不觉当中聊了一夜，叶珏“哎呦”一声，连忙止住自己的话头，转而道：“这可真是孙儿大意了，一时竟然忘了时间，除夕已至，外公却......”

王立德老爷子此时却实在有些意犹未尽，而且瞧他的精神，仍然甚为旺健，摇手打断叶珏话头，随即出言道：“孙儿如今做了军中将校，却怎么变得大惊小怪起来？

“想当初老夫为陛下和诸位将士运转军资的时节，便是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也不当一回事，难不成如今老了，便当真没有昔日之能了么？”

叶珏对自家外公当年的功绩自然知之甚详，无论是外婆、母亲还是舅父，都曾经对自己说过了不止一次，只是岁月不饶人，外公终究不是那个尚在壮年的汉子了。

只是看着老人家依旧精神矍铄，似乎这一夜未眠对其真的毫无影响，叶珏又不知是否应当劝说外公先去好生休息，将养精神。

最后还是老爷子自己开口道：“今日已经是除夕，咱们家会有许多宾客前来，这等迎来送往的事情不能只让你外婆、舅舅等人去做，很多时候还需老夫亲力亲为。

“不过你可也不能闲着，或许在旁人眼中，你爹是老夫家里的娇客，你是老夫这里的小客，但在老夫自己看来，你和你表弟都是我的孙儿，并无内外之分，今日除夕，你也应当坐在主位，与老夫一道迎客。”

叶珏听闻外公之言，想起自己南归已有数日，已经与自家长舅相会，怎的却不见自家表弟一同前来？

心思转处，便即问道：“外公，说来也怪，我那兄弟原是在我跟前长起来的，虽然并非亲生兄弟，情分上却也相去不远，怎么如今我既已南归，却不见他来瞧我一眼？”

话音未落，老爷子便已向他投来了略带嗔怪的眼神：“这件事与你也脱不开干系，少时待你兄弟回来，你还是自己瞧瞧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