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祸福难料（1 / 1）

饶是刘氏夫人正自为儿子可能亲历兵戈，而心中涌起恐惧、希冀、焦急等诸般情绪，但听到叶珏所说的最后几句话，却又忍俊不禁，瞧了正自坐在席间的杨妙裳与林馨宁二女一眼。

刘氏夫人从来未曾像当年的王立德老太公、现在的叶珏等人一样亲临战阵，她也没有像王勇君总镖头一样，听旁人详细地分析过战场上的诸多事情，所以她现在还是笑得出来。

可是如叶珏等人却知道，先前所言，只不过是为了驱散旁人内心中的恐惧和惊骇而说的。

等到一个人真的随着成百上千，甚至是数万之众一同混杀在沙场之间，满目所及，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耳边充斥着的，是怒吼、喝骂，甚至是绝望的哀嚎。

这种景象中，不会有叶珏方才提及的‘儿媳妇’，也不会单独留给某一个人去逐渐适应、调整的时间。

另外，叶珏没有向众人说明，依如今焱朝与北戎互相对峙的情势而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新的战事又会打响，一旦战事大起，如有必要，身在暨阳城中的所有将士，哪怕是军寨之中所饲养的一条狗，都会被拉到阵前御敌。

当然，叶珏等人会想到，如王麟这般，身负过人之能而又年纪尚轻的少年，即便是身在军中，也不会遇到如此对待，纵然真到了如此地步，以王麟本身之能为，应当亦能自保有余。

其实就连现下的叶珏也不见得全然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在各人无意之间发生的，也许那些瞬息而生的变故，有时会快到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相应的手段。

就如此时身在暨阳城中的陈轩波一样，他的本意原是想要凭借着自己的苦修积蓄的真气，将白跃渊经脉中的异种真气抽拔而出，转引到自己体内。而后再以自己的雄浑真气分而化之。

在他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根本不曾想到，原来白跃渊经脉里的异种真气会让自己应接不暇，非但没能以真气压制得服服帖帖，反而大有兴风作浪之状，就连一个人赖以生存的各处经脉，也险些被异种真气所破坏。

不过常言说‘天无绝人之路’，在如此剧变之下，陈轩波还是保留下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暨阳城中，民居房内。

陈轩波还在昏迷，这位年轻人此时好像全然没了自己的意识，不知道自己现下体内经脉的情形到底如何，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应对这等凶险变化，更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醒来。

万幸的是经过白跃渊无意间提醒，张嫣然想到了利用音律引动陈轩波残存的潜意识，让他的真气走势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发地由互相冲突转为水乳交融。

这等法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就是最为熟知医道的张嫣然自己，也说不清如此一来，陈轩波体内的真气到底会变成何种模样。

只是事出突然，更兼陈轩波眼下的状态危急，已经容不得他人再详加考量，或者共同商议，张嫣然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硬着头皮试图用连续不断的琴声来调和陈轩波体内的真气。

到底张嫣然所学与她的同门师兄陈轩波不尽相同，精于医道和音律的她，真气自不能与陈轩波相提并论，只是前后弹奏了不到两个时辰，身上便已经是香汗淋漓，脸色也转为苍白。

据在场的另一位听众白跃渊所感，张嫣然所奏的曲子虽然还有不足之处，但自己听在耳中，周身经脉内的真气却会不由自主地随之而动，料想陈轩波也不会毫无所觉。

当张嫣然暂时再也无力继续演奏琴曲以后，便即来到床榻边，伸出已经微微颤抖的纤手，尽力调和自己凌乱的气息，感知着陈轩波体内如今的变化。

不做详查倒还好些，等到她当真感知到了陈轩波体内的真气变化时，不由得心中一震，两道原本颇为秀美的柳眉随之紧紧蹙起，不知道应当如何判断。

须知陈轩波所精修的乃是水属真气，与白跃渊体内的赤火真气正是五行相冲，即便是那些无序的真气传输到了陈轩波体内，互相之间交汇同存，却也是泾渭分明，不能相融。

正因如此，两属真气就将陈轩波的经脉作为战场，交相争先，谁也不肯伏低做小，这才导致他七窍溢血、昏迷不醒。

然而不知为何，在张嫣然以连续不断的琴声曲调影响之下，此刻这两种属性截然不同的真气倒是互相搅扭在了一起，再也分拆不开，就如两根原本互不相干的绳子被人放在一处，搓成了一条索子一般，环环相扣。

张嫣然家学渊源，又确是精研医道，所知伤病成例不在少数，可是像眼下陈轩波这般情形，自己却是从所未见，不好贸然判断究竟是吉是凶，当真是祸福难料。

当此之时，一旁的白跃渊精神渐涨，好奇之下，也近前来详细观察陈轩波的情形如何。

说来令人好笑，他可没有如张嫣然一般的手段，只是伸手探了探陈轩波的鼻息，觉得其人如今呼吸平稳通顺，又试了试陈轩波的心跳，觉得还算有力，更兼见原本自七窍溢出的鲜血已经不再流出，于是便对张嫣然笑道：“姑娘当真是好手段。”

面对这般情形，张嫣然心中虽有诸般念头交叠纷涌，可也实在没有与白跃渊细说详情的心思，只得勉强答道：“希望真能如白将军所言，师兄能够化险为夷，就此逐渐康复。”

不怪张嫣然心乱如麻，依照常理而言，纵然是身负真气内劲的高手，通常体内也只会有一种属性的真气畅通无阻，循环往复；即令是甚为罕见的双英之体，体内的两属真气也应该泾渭分明，各行其是。

但现今陈轩波体内真气的情形却与他人截然不同，两种真气缠杂交汇，似乎竟是共用经脉，同进同退、同来同往，二者之间，甚至连明确界限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