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自告奋勇（1 / 1）

越盈歌神情变幻的同时，在场众人之间的气氛在不觉之间渐趋平和安乐，各自都抛开方才互相争执的话题。

叶珏伸手在自己腰间所佩的刀上轻轻弹了一指，首先转过了话锋：“上将军，有一桩事情咱们还是不得不防，倘若我是北戎主将，面对咱们的提出的撤兵北归之议，大可在明面上表示同意，暗地里却设兵待机，等到咱们接收北宁诸地时，便反戈一击，力求杀个措手不及。”

顾霄霆等人听他如此说来，一时顾不得再多出玩笑之言，心中凛然，均觉大有可能。

毕竟北宁郡一线诸地原非北戎疆域，居住在其间的民众亦多为焱朝子民，纵然这一线地域在双方交战中被毁成一片白地，在很多北戎之人的眼中，也并不值得可惜。

但在暨阳城中的将校军民这里，却不会这般看待，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曾久居北宁，只是因为近来战火频仍，这才迁移南下，避敌锋芒，北宁诸地既是这些人的故乡，又怎忍心放任该地被两军战事所毁？

低头沉吟半晌，刘道和率尔抬头回应道：“君镝兄弟说的这般事态倒真是不得不防，在下于咱们暨阳城中处理民政之时，曾经做过相应调查，目今身居城中的生民，确有至少三成都是自北宁一线而来。

“想民间原有‘安土重迁’的说法，可见在很多人的脑海中，故乡二字所代表的含义，不仅仅是一块地方、一处房舍，更有可能是代表了各人心里的美好回忆和向往。

“敌国之人当然不将咱们的故乡当成一回事，就算将那原本巍峨高耸的北宁城化为一片废墟，彼等也不会心痛，但是咱们自己，可不能如此为之。”

顾霄霆一时默然无言，盖因叶珏和刘道和两人所说的情况，是他最为担心的变化之一，要是真的照此演变，即使暨阳将校军民最终夺回北宁一线，只怕用处也并不算太大，甚至可能会因为让战火扩大而丧失当地民心民意的支持。

所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两失’，这句话中所说的‘人’，并非单纯是指人口，同时也有指代民心向背之意，若是焱朝将士不能得民心、应民意，日后会遇到的困难，便远远不止是战线长短、兵锋进退那般简单，

但自古以来，战火从来无情，只说自焱朝立国至今的十余年间，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壮士丧生沙场、血染青山，更不知有多少原本美满的家庭因为战火毁于一旦，有多少原本富庶的地域因为战事而变得满目疮痍。

顾霄霆越想越是悲郁愤怒，右手不自觉地握住腰间万人长刀的刀柄，咬着牙说道：“别的事情我不管，别处的兵马我也管不着，但咱们这些暨阳城中的将士们，都应该记得，武有七德，其中可没有毁坏家园那一项，不管敌国作何部署，咱们都应当小心行事。”

话虽如此，可敌国将帅的心思，顾霄霆等人难以尽数料中，敌国兵马的部署，顾霄霆等人也无法尽数预测，无奈之下，越朗只得劝道：“这件事情，只怕又要落在那位张折竹身上。”

他的意思十分明确，那便是在说张折竹能借着与北戎交涉之机，尽量探查敌国情势，若能知其底细，顾霄霆等人自然便好对症下药、因情用兵，尽力将损失降到最少。

然而张折竹是否可信，此时尚需验证，在不能确定其人真实心意之前，谁也不敢对其说明暨阳将帅商定的所有计划，更不敢贸然将大事相托；此外，就算张折竹确然值得信任，想要他完成这些事情，更需看其人的能力如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好暗中探听情报这件事。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己而不知彼，胜负各半’，这道理厅中众人心中都明白，可要让他们在此时做到‘知己知彼’四个字，却是十分作难，不知从何下手。

正当厅中诸人各有所思之际，门外却传来了一个颇为清朗的声音：“殿下，诸位同僚，在下日前的伤病，究其根本，乃是来源于那位‘北海龙王’耶律逊宁，既然现下已然好转，便即应当前往北宁，向其讨教则个，总不能让其白白得利才好。”

那声音听来令人颇觉悦耳，只是来人似乎身上还有些病根未除，其中尚有些中气不足的症候，未免又让人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顾霄霆等人纷纷闻声转目，但见脸上正自带着微笑、站在门首的那个人，正是陈轩波。

叶珏与刘道和二人此前不在暨阳，对于陈轩波受伤一事几乎无从得知，但两人听得出来，时下陈轩波的身体不似往常，又回想起方才他所说的话，更是不由得替他担心。

陈轩波自己却是恍若未觉，一边举步进厅，一边对众人续道：“其一，张折竹其人能为大小先放在一旁，终究不能全然相信，出使与北戎交涉，还需有监督之人。

“其二，暨阳城中几乎所有人物，都曾经在疆场之上与北戎将帅有过会面，在下尚未亲临战阵，想必即使前往，也不会引起彼等的注意。

“其三，在下也算是有些本领在身，若是一直藏锋不露，甚至将之弃如敝履，那便当真有暴殄天物之嫌，莫如趁此机会，跟着张折竹一同前往北宁城中，若得良机，倒不妨与敌国将帅刀兵言欢。”

这几句话说完之时，陈轩波已然来到众人当中，随即做个四方揖，在刘道和的肩下坐了，这才最终出言问道：“不知诸位看来，在下这次自告奋勇，能够胜任其职？”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却不好直接回答，陈轩波之能，无论是顾霄霆，还是叶珏、越朗，都是心中有数，即令如刘道和，亦是早闻其名，但这桩事难度委实不小，不见结果，不好评定，倘若陈轩波此行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岂非是在场诸人害了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