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临阵磨枪（1 / 1）

身居剑胚岭上的叶珏和其麾下的横冲都将士们大概不会想到，原本是要去与北戎诸部将帅言语商谈的陈轩波等人，会比自己更早与敌交手。

这几日间，在众人共同协作下，以剑胚岭山腰为中枢的坑道掘进长度逐步增加，至今已是周回曲折、互相交通，叶珏亦曾登上山顶，居高临下窥探全貌，只见坑道纵横，犹如蛛网，即使自己看来，也不由得连声称赞。

此时春光渐至，叶珏斜靠在坑道壁上，只要深深呼吸，便能觉察出，似乎连新近开掘的泥土之中，也带着一股别样的清香，虽然他知道此地不久之后就有可能变为两军交锋的战场，可还是并不耽误自己借此机会，好生静下心来，感受着周围的静谧和美好。

思绪翻涌，叶珏想起幼年时，也很喜欢在诸位叔伯驻军的营地内玩耍，那时节心无旁骛，纵然营地之中时常多见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刃，可在他看来，那些能够制敌死命的器械，像是毫无肃杀之意一般，只是供自己赏玩的工具罢了。

伴随这些年来武艺渐长、心思变更，叶珏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有很长时间再没生出昔日的那般情绪，每常临阵对敌之时，心中所想都是如何击败对手，而不会关注身边的美好。

或许投身军旅，就意味着要与当初的日子作别，亲身上阵，就意味着要对春光夏日、秋风冬雪视而不见，哪怕如此时，自己并不需要临战决胜，也应当磨砺刀枪，以待情势变化。

但在叶珏的现下的心念中，却觉得应当适时寻回当年之情，沙场内本就不缺严酷、肃杀之气，又何必让自己无时无刻都沉浸其中，甚至忘了现在正是最好的季节？

正自双目微阖、神驰意动，耳中忽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按下浮动的心绪，睁眼侧首观看时，才知是表弟王麟向他所在之处走来。

和叶珏心思大为不同，王麟的心里不以春风和煦、春光烂漫为念。

这位首次身处战场的少年，虽然知道暂且不便公开与兄长的实际关系，却总是耐不住战事或至而带来的躁动，携了寒铁断玉斩，径来寻叶珏，想让自家兄长趁此机会，多对自己有所提点，以便交战时能有更好的表现。

叶珏看着自家幼弟此刻的神情，便好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无奈苦笑之余，随即说道：“战前最忌浮躁不安，这等道理原是不用我再同你强调，当此之时，你不自行好生休憩，又来寻我做些什么？难不成是有太多的力气没用出来，想叫我同你比试一二？”

王麟当然瞧得出来，自家这位兄长眼下虽还是不曾让碧蚺霜锋离开手边，但心中实无多少战意，相较而言，他倒是更加希望能够好生放松心境，驱散脑海中的兴奋。

可他最终还是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倒教将军见笑，在下从小便被家中长辈告知了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道理，如今说不得再有几日，我等便要接应陈轩波等人南归，此时将军教我好生休憩，可在下这个年纪，又怎么歇息得下？”

听着王麟一口一个‘将军’称呼着自己，不知怎的，叶珏心中总觉得有些异样，毕竟他还是习惯自己这位幼弟直接叫自己‘兄长’。

但余光所见，自己附近至少尚有数十名横冲都将士，叶珏能够想象得出，假若王麟真的一声“大哥”出口，这些人会有何等反应，于是只能颇为无奈地出言：“真想要行‘临阵磨枪’之举，你或是自行去温习刀法，或是好生调运内息，也就是了，何苦又要拉上我呢？”

许是早就料到兄长将会有此一问，王麟给出的理由倒很是正经：“将军岂不闻，只有经过磨砺，才能成为一柄神兵，只有经过实战交手，才能成为一名高手？若只是自己闭门造车，那自然什么招数都是好的，但真到了临阵对敌之际，想来便会发觉不少漏洞。”

甲胄铿然，叶珏不为所动，侧身换了个姿势，伸右手抓起碧蚺霜锋，答道：“我平素总被认为是性情凌厉之人，好容易得了这短暂的闲适时光，却又有寻上门来，想要比试讨教的人，难道似这等名头，真是一辈子也难以甩脱了么？”

若是旁人在此时以互相比试为名，打搅主将叶珏休息，想必早就已经被横冲都其他将士劝止，可王麟只是初入此军，他的真实本事，除叶珏、杨妙裳等寥寥数人之外便无人知道。

横冲都既为焱朝劲旅之一，军中诸位将士也多是心气甚高之人，总觉得本领不济之人便不配与他们共同作战，因此见王麟前来欲与主将比试，非但无人阻拦，反倒各自低声议论，都在猜测这位少年能够在主将手上支撑几招。

有些将士认为王麟既是叶珏亲选入军，则必然有超乎常人的能为，否则岂能被横冲都主将看中，准其入伍为兵？另外一些人则觉得，世间诸人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即令是一流高手，却也未必就能免俗，万一叶珏是被他人欺哄，方才收下这位少年呢？

众人彼此之间言来语去，逐渐议论得激烈起来，那边厢叶珏和王麟两位正主还未当真动手交锋，这边厢有些将士却已是争得面红耳赤。

叶珏自然听得见众人议论之声，剑眉微皱、细目开阖之间，一时也不想认真理会彼等的争论，不过既是难以再好生享受这段休息时光，倒不如索性与自家幼弟比试一二，正好可以让军中将士尽快熟悉王麟所能，助其在军中立稳脚跟。

想到这里，叶珏终于收起了面上的懒散神色，身上整整甲胄，继而握紧碧蚺霜锋，沉声说道：“罢了，既然你这般愿意临阵磨枪，扫了你的兴致，也不算是一件美事，但咱们可要说好，自家比斗，不需调用真气内劲，只比招式，不论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