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穷追不舍（1 / 1）

当焱朝诸人踏入地下沟渠之中的时候，或许他们之中没有人会想到，纵然不曾选择寻常路径，此刻彼等也难说脱离了敌军的阻截和追逐，更谈不上一劳永逸、再无凶险。

其实休说各位焱朝众人不曾预料的得到，就连虽身在北戎，却有心南附以求功名富贵的费膺、扈寒两人亦猜想不中，就在霍无忌、王麟两位少年获准进入馆驿之后不长时间，耶律逊宁和完颜宗辅便又一次结伴带领一哨人马赶到了此地，探问其中详情。

掐算时间，费膺、扈寒两人都觉得两位少年进入馆驿有时，况且此事乃多人亲眼目睹，做不得假，故而便即毫无隐瞒地向耶律逊宁等人陈说前情，道是除两位送柴的少年亲入其间，再无他人贸然进入馆驿之内。

是时，听完两人的汇报，完颜宗辅尚未有所反应，耶律逊宁已然察觉出了不对，盖因这馆驿乃是沟通两国交流的所在，其间物资或多或少，大多都应当先自上报郡守府，而后得令辄行，岂能自行定夺，以至上下不知其故？

果然，当耶律逊宁率领亲卫冲入其中时，彼处早已是人去屋空，哪怕寻遍了整个馆驿，也再不见一个焱朝中人在此。

耶律逊宁回想起先前自己被张折竹抢白，以至即令有满腔不满亦无由发泄，继而便当真怒火如炽，喝令自身周围共计数百北戎将士随同前往城外追逐焱朝诸人。

在费膺、扈寒两人原本的预料之中，都觉得那两位少年固然来历可疑，但究其根本，总不会移山填海、凭空摄人等只存于志怪典籍当中的奇术，将其放进馆驿之内，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生出这般变故。

只是事实胜于雄辩，眼见其中焱朝诸人均是无端消失不见，二人只好各自垂头接受耶律逊宁、完颜宗辅的教训，紧接着便跟从在彼等身后，做势后悔不迭，誓要将消失的陈轩波、张折竹等人行踪寻觅确实才罢。

然而这等事情便如同对弈一般，有些时候不过是中途棋差一着，最后便只能得到满盘皆输的结局，耶律逊宁带领北戎将士在馆驿左近搜寻了小半个时辰，始终都见不到任何相关的痕迹，于是只好徒呼奈何，无计可施。

故老相传，大凡心思灵便之辈，便难免想得太多，因而会在一些事情上反不及志虑单纯之人，就在耶律逊宁束手之际，在这件事上，被很多人视为不甚精于谋略的完颜宗辅却有着自己的见解。

依他想来，且不提陈轩波、张折竹今番出使目的究竟为何，当他们退出北宁城之后，便应当自然想起回返焱朝之事，既是如此，只要众人径直向暨阳郡方向追去，就能有所收获。

耶律逊宁本已放弃继续巡查的心思，准备先自去大阏氏面前请罪，倘使能容自己戴罪立功，再出城一探究竟，但听了完颜宗辅的说法，心中不禁又泛起几分别样的心思。

想北宁城内所有要冲之地早已为北戎诸部将士所控扼，陈轩波、张折竹等人纵有通天之能，也绝不至悄无声息地消失，如今自己遍寻不着焱朝众人的踪迹，多半是因为彼等自有隐秘来去的途径，方能有如此之功，假如自己并不放弃，哪怕只探明这条路径，便是大功一件。

心念及此，耶律逊宁方又鼓起兴头来，点起数百兵马，各乘良马向城外探寻追查而去。

北宁城南门外七里，既得张折竹指点，又有陈轩波身上所携的地图作为凭据，焱朝一行人不过只是于地下穿行了半个时辰，便已重新露面，不必再与沟渠中那黑暗逼仄的空间及浊臭难闻的气味作伴，重新见识到初春的北疆城郊风光。

这一段地底穿行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但在焱朝众人的心中，却是实在不堪回首，尤其是对如霍无忌这等出身远过寻常家户的人物而言，此前的半个时辰要比寻常光景的半日还要难熬一些。

所幸现下已算是出离了北宁城，照各人脚程算来，只要继续南行一个多时辰，便能达到剑胚岭左近同横冲都、新军五营的各部将士会合一处，到了那时，即便是张折竹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也不会再怕敌国兵将来袭。

可敌人的动向往往不会因为自己的设想而变化，即令陈轩波等人预先想得再好，耶律逊宁、完颜宗辅等北戎国中的兵马总不会主动遵循敌国中人的想法行事。

在陈轩波等人走出地下沟渠、向剑胚岭方向前进了十数里路程之后，其中一些耳音较为灵敏者，便能听到自己背后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奔驰之声，听那响动，多半便是前来追袭的敌国兵马，想到徒步而行总是不及纵马疾驰来德更快，各人心思都是为之一变。

与他人所想不同，霍无忌的心中非但没有惧怕之情，反而生出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伸手握住寒铁断玉斩的刀柄，不假思索便铿然拔刀出鞘。

非但如此，他还转头对身旁的陈轩波、王麟等人提声说道：“当初被称为焱朝四杰之一的公孙丞相曾经有言，‘吴钩龙泉属壮士，偃月方天配良才’，在下虽然不敢说自己身为壮士、良才，但与敌全力相搏的勇气倒还有些，既然跑不脱，咱们便跟来者拼了！”

张折竹本想劝说诸人，敌军兵马既然敢出城穷追不舍，多半是算准了众人脚程尚不至于同各部接应之兵汇合一处，既知如此，只要能避敌锋芒，便不应与之决死一战。

然而事已至此，便是尚有伤在身的陈轩波亦是主动回身静候，见此情景，张折竹心中明白，哪怕自己心中所想、口中所言再有道理，急切之间也难以动摇众人的意愿。

思绪叠涌，他索性并不开口，仅驻足静立在陈轩波的身旁，脸上带着几分悲壮神色，不问可知，是要与众人同进退、共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