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福祸相依（1 / 1）

叶珏和陈轩波各有所问，张折竹却似乎并不想在此时正面做出答复，此时他乘跨雕鞍，自然较之先前只凭两条腿举足动步时轻松得多，神态中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些筹策在胸的光景，转换了话头：“叶将军这话恐未必尽然，若论‘铤而走险’，霍、王两位小兄弟才是正堪其词。”

得闻这般说法，叶珏关心情切，一时顾不得再去追问张折竹所说的‘先发制人’之策，转头看向霍无忌和王麟两人，仔细打量，见他们确是身无伤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等到张折竹出言备说霍无忌和王麟究竟是如何混迹北宁城中，先前又是怎生进得馆驿之内，叶珏越听越是觉得心中后怕，不由得出言喝道：“两位兄弟好大的胆子，我传令时分明是教你等见机行事，前往北宁接应陈轩波、张折竹等人，却不承望你们险些将自己陷进去！”

说到这里，叶珏缓了一口气，犹嫌不足，又出声续道：“天幸费膺、扈寒两位北戎将校并不曾对你等生疑，否则我岂不是......”

心急情动，叶珏险些冲口说出‘我岂不是难以向上将军交代，他日更难有面目再见舅父舅母’，好在他为人尚算机警，终究没有将这等内情宣之于口。

到底是出身将门，思绪重转清明后，叶珏随即又想到，依张折竹适才间的说法，霍无忌和王麟这次身入馆驿，乃是费膺和扈寒两人主动放行，并无盘查、为难之举。

这两人在北戎军中的地位虽然尚不甚高，但他们的名头，叶珏倒也有所耳闻。

风传前年北戎大狼主完颜释空举行会猎较武时，费膺曾以一手连珠箭法技惊四座，从而被点为那一年的射术第二，排名仅在北疆神射别速惕之下；而扈寒此人虽不精通于射猎之技，但却是北国跤手中的佼佼者，据慕容玄恭的说法，自己的弟弟慕容道明，便曾输在他的手上。

按常理而言，这两人既有如此能为，必不是蠢笨庸才，如何就这般轻而易举地不假思索，就将霍无忌和王麟主动放进馆驿内，难道真的便觑天下英才如无物么？

思虑纷涌，脑海中各种念头此来彼去，叶珏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面色陡变，转头向张折竹看去，出声问道：“张先生之意，莫非是说......”话未讲完，语中已带欣喜。

张折竹此时亦是面上含笑，朗声答道：“这两位小兄弟今番虽可说得上是大胆妄为，但他们的运道还不坏，能为我等探出敌国两名将校的一些心思，也算是立下功劳啦。”

话虽如此，可叶珏尚自不肯全然放过这件事去，冲张折竹点头示意的同时，口中仍道：“即便是歪打正着，另有所获，总是不能废了军中纲纪，霍无忌和王麟轻率行事，不遵将令，还是应当在回营之后施以惩戒，就责打他们十五军棍罢。”

王麟此前从未想到过，自家兄长明明见到霍无忌和自己做成了他嘱咐的事情，还要让自己领受军法，愕然之余，心中难免生出了几分不解、几分懊丧。

霍无忌似是看出了王麟心中所想，一边暗中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边出言应诺，说了句：“谢将军法外开恩。”

眼见身旁的王麟仍是面色变幻，神思不属，霍无忌悄声为其解惑：“叶将军这说法看似是在责备你我，但实则心中已然有数，若是真想以违抗将令之名惩罚咱们，便是判个三五十军杖，甚至开刀问斩，也不稀奇呢。

“说来咱们此行所做的事情确是冒了风险，将军小惩大诫，也是为了让你我记住凡事不能轻率弄险的道理。

“况我听将军方才与张折竹先生所言，那费膺、扈寒两位似是很有能为的北戎将校，不是一般人物，他日若当真归附我朝，以为内应，到了那时，咱们还愁没有头功在手么？”

王麟初时不解叶珏真意，心中难免觉得自家兄长有些刻意针对自己，听了霍无忌这番讲解，方才明白了大半，其实诸如功过不能混淆的道理他早已知晓，只因如今是下令责罚自己是家中长兄，这才一时没有转过念头来。

心念既变，王麟脸上的神色自然为之一改，又想到自家兄长乃是横冲都主将之一，倘若不能治军以法，麾下数千将士，便不能真心服膺其人，既是自己这一次身入北宁城中所做的事情确有不妥之处，便应当接受相应的惩罚，总不能因为身属亲眷，便视而不见。

想清楚了此节，王麟才转头向霍无忌问道：“霍家兄长，小弟初从军旅，此前还没尝过这等军棍的滋味，不知十五军杖能将你我打成什么样子？若是伤势太重，以至咱们不能再随军征战，岂不是反倒误了大事？”

听他这般相询，霍无忌哈哈一笑：“王家兄弟不知其中详情，有此疑问，倒也算得是正常，我瞧你所用的刀法虽不甚高妙，但一身真气内劲却已有了相当根底，不必多心，这十五军杖对你而言，算不上是什么问题。”

顿了顿，又自续道：“兄弟，你我年甲相近，又同在焱朝军中，既算得同龄，又是同袍，今日与耶律逊宁交手，还多亏了你借给我的这柄寒铁断玉斩，才让我能全力施为，我可不能白受你的恩惠，这样罢，待到回营之后，我传你几手刀法招式，你看如何？”

王麟尚不知他已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猜出，见说有刀法相传，心中更是欣喜，随之出言感叹道：“小弟年幼时便听家中长辈说起福祸相依的道理，到了今天终于亲身经历，要说挨上十五军棍便能得此好处，真恨不得让叶将军下令，多打我一百军棍，总能多学些招数罢？”

霍无忌见他对自己有这等玩笑之语，略一讶然，便大笑出声，颇有为之绝倒的架势，心中暗道：“看来这位少年倒是颇好交往，倒也不枉了我真将刀法精要传给他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