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观时制变（1 / 1）

自顾霄霆等人提兵北进以来，即便知晓两位皇子间已有争斗，这位霍山侯杨君爱也从来不曾公然置喙，更没有出言支持其中某一人，但他适才那后半句言语却有替顾霄霆思谋诸事之状，倒教在场众人都为之讶然。

顾霄霆虽对杨君爱的言语颇为赞同，可他自己亦有些不分明，霍山侯究竟为何会生出这般变化，以至于此时公然站在了自己一方的立场上。

与秦王投来的疑惑目光对视，杨君爱微微一笑，开口解释道：“殿下不必这样瞧着本爵，我可还没想着要身投在秦王府中，方才所言，只不过是随心而发，并不能说明什么。

“只是无论如何，万里是本爵的旧部，他的五营新军当中，亦有不少将士和其人一样，原属我炽焰军麾下，倘使万里能为太子疑心，难道本爵便能脱开关系不成？

“何况目今暨阳一线，单凭着炽焰军一支兵马，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独力支撑的，要想抵挡住北戎诸部的侵犯，本爵虽然自负武艺不在他人之下，却也没法笃定自己能一身当之。”

既闻此言，顾霄霆心思转处，暗道：“那说得也是，假使横冲都等诸军果然出了什么意外，纵然霍山侯所部兵马再是骁勇，终不能将暨阳一线守得固若金汤，以此说来，这位侯爷自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低头思忖之余，顾霄霆没有注意，在回复完自己的疑虑后，杨君爱的眼光略在越朗轻轻一转，虎目中似乎有些其他不为人知的情绪产生，这等变化原是不易为他人察觉，现下顾霄霆心中自有愁烦，故而便更难以详查。

这一次会同暨阳城中诸人商议，原是想要讨论如何先发制人，在北戎尚未采取新的行动时便令敌国无力主动出击，然而言语之间，话题逐渐偏转，倒像是专程针对太子顾霄清的里通外国之举一般。

厅上诸人中，终究是越朗的心思最为深重些，见顾霄霆脸上生出几分不豫之色，主动出言道：“凡为将者，都应当晓得，行军作战也好，立身处世也罢，都应当力求做到‘善胜不争，观时制变’，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想必便是指此而言。

“现下太子通敌一事是敌国自行叙述，其间情势到底如何，还是再待详查为好，咱们总不能只因北戎大阏氏和耶律逊宁的私下交谈，便一口咬定本国储君犯了万千弥天大罪。”

虽然在越朗的心中，对那位青麟宫中的当朝储君殊无好感，甚至可说是在场众人最希望太子及其党羽早日倾覆的一位，但他既知秦王不愿在此时与太子以性命为赌注、以内外为棋局，就此分出输赢胜败，当此之时，也只好先行将这个问题抛开，不再多言。

继而越朗引导着诸人便将思绪暂都汇集到如何应对北戎诸部敌军上，冲口说道：“按照陈同年所打探得知的情报，北戎大阏氏和那位‘北海龙王’似有旧日私情，更有甚者，萧雁果欲给北戎大狼主完颜释空戴上绿头巾。

“且不论这等消息是真是假、是虚是实，据在下想来，只要我等将这消息散布出去，便能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能到北戎大狼主的耳中，就是不晓得他听了这个故事之后，心中又当作何感想，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暨阳郡守府正厅里的这些人虽然年纪或大或小、各有不同，但他们却都明白一个道理，在市井传言当中，对这等陈述瓜田李下的故事最为热衷，往往捕风捉影，甚至添油加醋、以一当百，最后传的面目全非也未可知。

那位北戎大阏氏正在妙龄，算来不过二十多岁，又颇有风韵，即令北戎大狼主完颜释空再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恐也不得不防此言成真。

若能当真以言为兵，教北戎国中各人对大阏氏萧雁、耶律逊宁两人生出疑心，将彼等自北宁郡中抽调回牙帐中，两位强敌一去，焱军将士想要复夺故土，再定版籍，就容易得多。

摇了摇头，暂将东宫太子诸事放在一旁的叶珏出言赞成道：“越兄弟这话说得不假，这天下间只怕没有多少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与他人有些别样情缘，听父帅所言，当初完颜释空迎娶萧雁时，就是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能与萧家联姻联盟，自然更舍不得轻易放手。

“素闻北戎国中诸姓里，互相间走得最近的，便要算是萧家和耶律家这两支，这等传言一经播撒，即便只是子虚乌有，想必也有许多人会信以为真。到了那时，即令完颜释空忍得下这口气，北戎诸部的将校们，也会对那位大阏氏心存疑惑，不再事事听从其安排啦。”

说来萧雁其人虽是女子，但于行兵作战一节上实有所长，若非如此，昔日便不能亲统诸部大军，汇集南征，连战克捷，深入焱朝国土。

正因如此，得闻其人复至北宁的消息后，无论是秦王顾霄霆、霍山侯杨君爱，还是如叶珏、岳万里等人，心中都存着忧虑，深恐这位年轻女帅再有当年举措，骨笛响动处，上万北戎兵马悍不畏死地横冲直撞而来，想要与之为敌，需先自守本心，不为所动，而后才好迎战。

陈轩波、张嫣然两人是高水寒的亲授门徒，更对萧雁的能为了解颇深，依师尊所言，论及以乐驭军的本事来，当今天下，除了高水寒自己之外，倒还真不曾有人能胜过萧雁去。纵然陈、张两人各得真传，也只能护持自身不为萧雁骨笛声音迷惑，可顾不得旁人将会如何。

正在暗中调整自己思绪的顾霄霆听越朗、叶珏两人说得热闹，顺势插口道：“兵家所说‘观时制变’，似乎不曾教人运用如此手段，御敌于无形之中罢？一提起这等事情来，你们两个都说的这么热闹，难不成平日之间，所看的并不是兵法韬略，而是市井话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