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言语相争（1 / 1）

叶珏和林馨宁的自行打算固然不为他人所知，远在帝都青麟宫中的顾霄清所思亦未为旁人所察，尤其是此时屯驻在暨阳郡内的焱军将士们心中，既然言语无法使敌国退避，便应用手中的兵刃讲话，让北戎诸部知晓自己的厉害。

可无论是横冲都还是炽焰军，抑或是岳万里麾下的五营新军，几乎都在同一时间接到了‘按兵不动’的命令，只能各自停留在寨中，轻易不得离去。

毋庸讳言，一些老成持重之人或许会想到诸位将校如此安排，必然有其用意，但在其他人看来，却颇觉得这位秦王殿下和军中众多将校的胆子好似变得越发小了起来，当此之时，暨阳一线驻军又不曾输与敌国贼子，何必又要避其锋芒、安居边境？

譬如横冲都的曲长王夔和那位猎户出身，现亦在新军中担任曲长的陈大成，两人性子相投，凑到一起谈论之时，对此事发表的意见也甚为统一，都觉得秦王等人未免太过小心了些。

说到兴起处，陈大成便即冲口说道：“要是教兄弟我说，咱们此时正可趁着北戎敌军惊疑不定之际，各自统御兵马，一道杀将过去，稀泥奶奶的，我却不信那些害民贼有多大本事，还能抵挡得住咱们这许多刚猛好汉么？”

王夔素常便在横冲都中担任先锋一职，轻易不肯让人，听陈大成口出这般言语，自然不肯落后，出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上次与敌军交手时，老子一时杀得手顺，正欲直冲敌方中军，谁料想将军却下令开围休兵，他娘的，如今想来当真是错失了良机。”

前番军争演武时，陈大成曾亲眼见到王夔施展本事，知他不是随意吹嘘，点头叹道：“不瞒你说，若不是岳将军平日军法管束得严，当日兄弟也想和你好生试试彼此手段呢。只是军争演武再激烈，始终不能和上阵临敌一模一样，咱们斗得再痛快，却又有什么用处？”

在此来彼去的言语里，王夔和陈大成两人的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懊恼之意，各自都觉得投军从戎，无非是想要凭借自身武艺，为国报效的同时，好生搏个出身，现今按兵不动，各人全没了用武之地，当真教人觉得不快。

站在一旁，只是静听其言的林显扬此前从未出口搭话，目下听两人越说越有激愤之情，不由得出声劝道：“两位曲长倒也不必总是心急火燎，秦王殿下和诸位将军不会不晓得猛士之愿，只不过在下却觉得，如今按兵不动，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王夔和林显扬相识非止一日，知道这位瞧上去并没有凶神恶煞之态的同袍论及行军作战，却从不肯落于他人之后，既出此言，一定有其根据，因此没有立即针锋相对。

相较之下，陈大成便要不客气得多，乜斜了他一眼，冷笑着道：“这位假书生也是王老兄麾下的么？照你这般说，我等难道就应该一直在此地坐视敌国诸部安心坐大么？”

虽然陈大成的话语不甚客气，但林显扬未曾动气，只是开言续道：“举凡身在军中之人，没有多少不想杀敌立功，但是两国争锋，又岂是那般容易的事？还是需要谋定后动才好，倘若只是凭着一股血勇之气，一味与敌军血战，即便真能挫敌锋锐，自身伤损也不会少......”

不待他说完，陈大成已然按捺不住，打断道：“嘿嘿，竟不知你也想给我讲些大道理出来，不是我瞧你不上，只怕像你这样的汉子，是因为知晓自己即便到了沙场之上，也不易杀敌建功，才会说出这等话来罢？”

林显扬的面上闪过几分不悦，似是想起面前这人好歹也是军中曲长，论起职务还在自己之上，才终于按下了火气，沉声又道：“壮士出战，不死带伤，这本是古来常理，无可厚非，然而咱们平日也该好生思量，不能只想着自己。

“军中的那些袍泽中，能及如陈曲长之能者，想必没有多少，一旦真与敌军死战，在刀来剑往间，又会有多少手足残缺、性命不存？真正能活着投军从戎、立功边塞者，又有几人？

“如今军令让咱们暂且按兵不动，想来诸位将军无非是要在事前多做准备，争取用最少的伤亡，换来最大的胜利，难不成在陈曲长这里，宁愿放着可得全胜的法子不用，却偏偏要采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略么？”

倘使陈大成和林显扬交手动武，只怕就是十个林显扬，也未必能胜得过陈大成去，但似这般侃侃而谈，以言语相争，陈大成却与林显扬相去甚远，被他这句反问顶撞，心中火气上涌之际，一时却又想不出能够驳倒对方的话，只能跺了跺脚，冲口骂道：“他奶奶的......”

然而他这句喝骂方始出唇，还未见下文，便听得脑后有人叫道：“林兄弟这话说得才合人心意，可见是当真对战情局势下了不少功夫。”

听来发声之人年纪甚轻，这话语之中倒充溢着一股难以言表的锐气，急转头看时，正是横冲都主将之一的叶珏所言，想来其人本事高过自己甚多，陈大成先前竟没听到丝毫脚步声。

定睛观瞧，叶珏的身边除那位自己曾远远瞧过几眼的横冲都掌印夫人杨妙裳，还站着一位脸上尚带着颇多稚气的少年。

一望之下，陈大成心中顿生惑然，暗自惊呼道：“难道我这个昔日的猎户当真成了耳聋眼瞎之辈？听不出叶家少将军、杨氏夫人的动作便也罢了，怎地连这个娃娃的举动声息都一直未曾听闻，原先能听声辩兽的本事都哪里去了？”

他能有此惊思，倒也不足为奇，毕竟其人并非横冲都本部将士，王麟投军时日又短，他一时辨认不得，本在情理之中。

与之相反，王夔见这几人到来，并不觉得意外，目光转向王麟之时，更是脸上颇见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