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二章 亲疏远近（1 / 1）

论起各人的本事能为来，这两位轻移莲步，赶到秦王顾霄霆眼前的佳人中，在民间广有声望，甚至被称为‘淮州奇女子’的杨妙裳自然强于林馨宁；但要是论及出身门楣，武成侯身为开国勋臣，他的女儿便较之寻常佳人更有不同。

随着自己的步伐越来越快，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林馨宁红唇启处，已然娇喝出声：“秦王殿下，大将军昔日有言，说道‘治家如治军，百年亦同行’，这句话可不光是空谈，叶郎循其成法，自然既能掌兵，又能合众，你就不必自生疑惑啦。”

说来顾霄霆并非往日不闻林馨宁之名，只是因为男女有别，而自己的心思又从不在寻花问柳上，故而极少与之会面晤谈，如今再闻其声，不由得心中暗道：“君镝的本事看来果然非小，能将两位女将军调停得这般死心塌地，当真是殊为不易。”

不怨秦王作此想法，须知古人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很多时候，保得后宅和睦，其间难处未必便小于指挥一场千军万马的战斗，稍有不慎，便有后院起火之危。

君不见古往今来，有些名垂青史的国之柱石，虽凭借其能足以立于朝堂，但却不能尽平家宅之患，以至于最终落得个令人嗟叹不已的结果，更有甚者，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没顶之灾，其间危害，或许更甚于存身在兵锋之间。

未及自行答话，林馨宁已经走到秦王近前，先是秋波流盼，略带娇羞地瞧了叶珏一眼，而后颜色变更，肃然对顾霄霆说道：“秦王殿下，依照年齿来说，你比我大上几岁，但出嫁从夫，我既然随定了叶郎，你就应当称呼我一声‘嫂子’啦。

“咱们都是行伍中人，说话不需藏着掖着，平日间将士们要这般刀呀剑的与敌人以命相搏，我一个姑娘家自然管不得那许多，可终归还是希望殿下能够好生分出亲疏远近，、想明白谁是待君以诚，谁又是虚与委蛇，甚至是包藏祸心。

“家严常说殿下时聪明睿智、刚毅果决之人，妾身亦深以为然，只不过有些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望殿下心有疑虑之时，能够自行分辨清楚，再做出决断，总而言之，叶郎对待殿下绝无二心，平日总是以秦王为重，哪怕真有矢口乱言之举，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平心而论，这些话非同小可，若换了一般人物，绝不敢轻易对秦王直言，不过林馨宁是武成侯府林远的长女，身为开国勋臣之后，对他讲话时便没有那许多顾忌，索性自抒胸臆，不论其他；这等事情倘使要让杨妙裳等人亲自为之，那便势所难能。

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的顾霄霆不由自主地愣怔沉吟了好一会，方才扭头对叶珏笑道：“君镝，瞧得起你的和你瞧上的，怎么都是些厉害女子？暂且不说我家妹子，也不提同为行伍出身的杨家姑娘，单就是这位林府小姐，便足以让人为之惊异......你可还消受得了么？”

秦王并未直接回应林馨宁所说的言语，只是对叶珏口出疑问，看起来像是在言辞交锋中落入下风，可偏生就是这般似乎浑然无力的疑问，对付林馨宁却有奇效。

话音甫落，林馨宁的神情便为之生变，再不复适才那一派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气势当即馁了大半，妙目转向叶珏，低声问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啦？”

见她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有如此变化，叶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当着秦王诸人的面前，终究不好多说什么。

心思动处，只能朗声答道：“馨宁妹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等道理，你都忘了么？

“我明白，你如今是关心则乱，所以主动想要帮我陈明其情，这固然好得很，但你却忘了上将军和我交情颇深，不会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便反目成仇，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再者，休说这等道理上将军自然明白，就是论起用兵之道，上将军也绝非是门外汉，你不见他适才只是轻轻一语，便能让你骤然变色么？”

眼见随着叶珏略有责备的话语，林馨宁的脸上颇有委屈之意，一双眼睛潋滟生波，似乎便要泫然落泪，顾霄霆心中想到林家大小姐好歹总是开国勋臣之后，如今贸然对自己出言，也只不过是关心情切而已，实在无可厚非。

既做此想，顾霄霆便即不再让叶珏继续说将下去，截口便道：“君镝不必求全责备，林家小姐性子如此，强要让她忍耐在心中，不言不语，诚为难事，况她也不过是替你好生剖明心迹而已，你怎好因此唐突佳人？

“至于林家小姐方才说得要分出亲疏远近来，这道理原也不假，只是人生于天地之间，境遇各有不同，哪怕就是在下，也总有一时不明之事，实在难以尽数分说。

“只是咱们交情非比寻常，在我看来，君镝和我的情分，比之同胞兄弟也并无不及，纵有些许讹误小事，终不至于酿成大患，无论是林家小姐还是君镝自己，都不必过与操心才是。”

言及于此，似是不愿再与林馨宁做言语上的纠缠，顾霄霆轻轻一笑，就此和陈轩波一同踱步离去，瞧那身形，不像是原本端庄肃然的国朝秦王，倒是颇有些放浪形骸之态。

目力所及，林馨宁看着秦王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神情早已和先前又有不同，移步凑到叶珏的身边，瑧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叶家哥哥，我还是第一次做出这等事来，，所幸秦王殿下倒像是没有觉察出来，怎么样，我方才的那些说辞，可还使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