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胜机难求（1 / 1）

依据常理而言，交锋厮杀，双方均须全神贯注、眼中只有自己此时的对手，再无其余，如今秦王既已与耶律逊宁搭上了手，在场诸位将校理应不再出言，以免同袍分心他顾之下为敌所乘。

但叶珏身入秦王府已有年余，在他的心中顾霄霆不仅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堪以生死相托的朋友，关心之下突出此言，倒也情有可原，并不教人意外。

况其所说绝非无理，照白跃渊、陈轩波等人此前所述亲身体会，这位‘北海龙王’最擅长的便是变幻莫测的刀术与内劲，纵然顾霄霆师出名门，一身能为绝不在焱军其他各将校之下，可此时贸然求变，正成了攻敌之长，究竟能否因此占先，实在难说。

若是此节只不过是叶珏的矢口胡言倒也罢了，偏生这话又是颇有道理，顾霄霆耳闻其语，难免心神微分，脑海中倏然涌上一个疑问：“我这般变招换式，究竟是对是错？”

千军万马此来彼去、攻守推拒也好，两人平手相斗、一决高低也罢，其间最为重要的，便是‘决断’二字。

故而兵家圣哲曾有言道：‘虽错仍决，强于不断’，说得正乃是理——一个错误的决定固然有极大可能导致覆军杀将、兵败如山，但仍有歪打正着的机会；较之迁延无断，到底好些。

或许是看出了顾霄霆略有些神思不属，耶律逊宁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是浓厚，而摩云飞烟刀上的紫色光焰亦是随之大盛，仿佛在无形中嘲笑着两位少年的临机生变，又好像是在彰显着自己的超常威能。

好在顾霄霆到底是名师高徒，精修斩扶桑气旋已有十余年光景，凭借着高人一筹的天资，早有所成，即令耶律逊宁刀芒迅捷，占了先手，却终难破入其间，搅得天翻地覆。

目光到处，‘北海龙王’既见顾霄霆在招式变化、气劲冲涌间依旧保持着攻时敬，守时严的气象，饶是他所历争斗颇多，也不由得脱口称赞了一声：“好得很，顾秉业有子如此。足可大慰平生了。”

休听耶律逊宁话语间甚是客气，掌中摩云飞烟刀却毫不留情，既占得先机，哪里肯轻轻放过？顾霄霆只觉眼前紫芒骤起，刀光如雷飞电走，敌将运锋如风，其路数颇与中原不同。

以实而言，耶律逊宁在亲身临阵厮杀之前，便已占了些便宜，盖因烈阳峰一战后，为焱朝秦王所伤的那位‘墨龙赤虎’萧灵生在军中众将面前曾详言其人之师承，更以自身所感为本，详细阐述顾霄霆的斩扶桑气旋修为和刀法招式。

正因如是，耶律逊宁从前虽未和顾霄霆交手，但对他的刀法路数却是知之不少，否则纵然其有分心之思，又怎会被对手在瞬息间便占了先手去？

双刀并举，二将争衡，顾霄霆越斗都是惊异，自己所学的斩扶桑气旋法门向以顺势而变、借势增劲著称，在焱朝传言中，甚至有‘回风返火’之名，可现下与耶律逊宁交手十数回合，却总觉得对手每一刀劈来，自己都难以借到其间蕴含的劲力，当真是奇哉怪也。

来不及多想的他无暇细思其故，只好先自奋起万人长刀，以本身所发金光黄芒封住诸处要害，再谋胜机。

耶律逊宁本拟对手年岁既轻，身为皇室贵胄，临敌动武经验亦应远较沙场悍将为少，加之其招式变化大半都在自己心中，既已占得先手，便要趁势取胜。

却不料这位年轻王爷心性很是沉稳，纵然变式无功，亦未生出焦躁之意，十几招过去，还是稳扎稳打，不曾有过丝毫破绽。

当此之时，遥遥望着前方交锋景况变化的北戎大阏氏萧雁骨笛声再起，其中饱含着催促之意，只吹了短短一节，场中众人便都听出她所发音调越来越是激昂。

所幸焱军阵后尚有陈轩波、张嫣然两人在彼，虽然相距颇远。尚未亲睹阵前全数变化，但他们心中知道，敌我双方此时应如针尖麦芒一般彼此互不相让，既是对方骨笛声激昂峻拔，自己奏出的调子便该力求低回婉转、平心静气才是。

正将墨玉长箫置于嘴边的陈轩波来不及出言提醒自家师妹，可他凝神运气吹奏出来的乐曲却是被张嫣然听得历历分明，心意相通下，素手弹拨的琴音亦是转为和缓空灵。

较他人不同，眼见顾霄霆失了先手的叶珏、岳万里等人身在阵前，瞧着秦王尚不能摧锋克敌，心中随之按捺不住，尤其是先前情急出言的叶珏，更是不想多等，扭身转头向岳万里叫道：“兄长，上将军都已亲自临阵，咱们还等什么？事不宜迟，哥俩并肩子上啊！”

话音未落，不等岳万里出言答复，碧蚺霜锋上青焰升腾，催马疾进的叶珏已然朝战在一处的顾霄霆、耶律逊宁冲去。

若是寻常时节两人比武较技，哪怕置身其中的是岳万里颇为重视之人，不到关键所在，他也不会坏了所谓的‘江湖规矩’，可现下正值敌我两军各自攻守厮杀，绝无‘点到为止’之说，岳万里见叶珏率先冲出，也自奋起素电虬龙枪，赶了上去。

同样是三人协力同心共战敌将，带给耶律逊宁的感受截然不同，盖因越朗虽非寻常书生文士，长戟招法威势不轻，始终是修为逊色于顾霄霆些，以一敌三，自己虽取胜无望，但也可全力支持，不必急于脱身。

而顾霄霆不仅修为更在越朗之上，斩扶桑气旋亦是名不虚传，耶律逊宁能够使这位少年亲王的无力可借已甚为难得，应对碧蚺霜锋和素电虬龙枪这两般兵刃时便颇有捉襟见肘之嫌。

听着自北戎后阵催发而至的骨笛声依旧如前，他只能苦笑一声，面带难色，在挥刀出招之余暗自沉吟道：“大阏氏，我岂能不知该当力争斩将擎旗？只是眼下事已至此，单凭我一人之力，实难再有所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