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一心二用（1 / 1）

若在寻常时节，既见对手分神他顾，叶珏不必经由他人提醒，即会趁机挥枪至今，誓要将自己掌中的碧蚺霜锋化作勾拿对手性命的锁链。

然而唯独此刻，叶珏瞧着自家幼弟鼓勇奋然前来，已经赶到自己身旁不远，关心情切之际，哪里还顾得上思及如何随机应变、临阵决胜？长枪顿住，原本已有桀然天半之势的翠光碧焰陡然收敛，冲口喝道：“兵凶战危，谁教你这般行事......”

不过王麟到底是他自小带大的兄弟，这句话说到一半，语调自生变动，温和渐生：“独身陷阵杀敌不易，你身上浸染了这许多斑驳血迹，可是哪里受伤了么？”

或许旁人眼中的叶珏素来是英风锐气、不肯让人，可在王麟的心里，这位长兄对待自己，从来都颇有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见他语气转缓，哈哈一笑，摇头道：“兄长未免将小弟瞧得忒小啦，量北戎国中，哪里会有许多身居超凡能为的高手？这些血迹都是旁人的。”

听其谈吐间中气甚足，而寒铁断玉斩锋刃上的清光仍是凝而不散，叶珏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再次叮嘱道：“你如今初临战阵，经验尚自不足，往后可不能骄傲自满，小觑了天下英才，要晓得......”

言犹未毕，王麟早没了那份平日间谨承兄教的心思，截口便说：“兄长先不忙教训小弟，将这北戎蛮子打退了再做计较不迟——我来时看这人双枪虽确非凡品，但比之他人，却不见得真有多大本事，咱们两人并肩子直上，难道还怕他插上翅膀飞了去不成？”

平心而论，耶律川在北疆几乎人尽皆知的名头固然是托了生在五牙帐大姓中的福气，可‘盛名之下常无虚士’，他的真实本领可不像王麟故意贬损的那般轻巧。

自学有所成以来，耶律川素常听到的评价，都是他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溢美之词，还从未被哪位少年如此轻视，心中虽然明白来人必有其过人之处，但这话落在耳中，却还是让他怒气渐生、忍耐不得。

上下打量了王麟几眼，耶律川怒而生笑，掌中双枪凝而不发，嘿然笑道：“看来你们焱朝当真是没什么人物啦，就连这等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拉到了阵上来，可见人手窘迫、难以与我北戎诸部勇士久持。

“小子，你家耶律将军怜你生长不易，劝你一句，还是早些退去才好，省得少时真有个一差二误，丧生在双枪下，悔之无及——还不给我快些滚了开去？！”

倘使是敌将只对自己出言不逊，叶珏倒还不会变颜变色、怒火如炽，然而他与王麟情分更甚于同胞手足，听耶律川如此轻视自家幼弟，难免心中烟生火发，按捺不住，当即便要反唇相讥，替王麟接下对方的话茬。

只不过那位初临疆场的少年终究没有劳烦长兄，未待叶珏张嘴出言，便已自行开口：“你这北戎蛮子倒也有几分见识，晓得小爷年轻识浅，比不得咱们焱朝的其他高手能人。

“其实咱们焱朝中武艺修为能胜过小爷的，堪称是车载斗量，其数如恒河之沙、天外星辰，可我朝旧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来犯之敌果然骁勇难当，便要点选能征惯战之人前去抵挡，似阁下这等人物，也就只有让小爷亲自前来，才显得我朝并不仗势欺人。”

言及于此，王麟右手紧握寒铁断玉斩，反手斜向而上，取了个进步撩刀的架势，断喝声中清光涌动，看准了耶律川坐下的雄健战马，着力劈斩，只要对方稍有不备，便要跌下骑来。

须知举凡为世间大将者，用于在沙场间安身立命之物有三：一为兵刃，二为甲胄，三为战马，耶律川是北戎五牙帐大姓出身，坐下战马自然亦非比寻常，平日间被其爱如性命一般。

想不到这位少年在面对自己时，不单是敢于斗口争嘴，更有一言不合便要拔刃相向之举，清光卷地而来，竟是径奔自己的良驹‘逐风青骓’动手。

无暇多想，耶律川只叫了声：“好个小贼种，恁的无耻！”这九字出唇，左手枪便即斜趋拦阻，气芒骤生，要将对方刀锋截停在外围。

依着叶珏本心而言，凭着所学能耐和手中的这杆碧蚺霜锋，足以应付耶律川有余，纵然幼弟不出手相助，也不会有什么意外伤损，岂料现今王麟的性子竟是比自己还要急些，未等自己招呼，就贸然出手接战。

事已至此，总不能在旁闲看，让自家幼弟独力与敌将争锋，多说无益，叶珏双手阴阳一合把，碧蚺霜锋陡然抖出一朵碗大的枪花，凌空疾向耶律川胸口猛刺，意在攻敌所必救，使其不能全心与王麟为敌。

清光未散，翠焰已至，耶律川不知面前两人乃是姑表至亲，暗恨叶珏当真放下面皮，当真和他人一道围攻自己，哼了一声，右手枪紫芒乍现，使了一个‘缠’字诀，挡住碧蚺霜锋。

此番交锋与先前不同，两人上下夹攻，未及拆得十招，耶律川便觉得压力大增，单是这新来的少年招数运使间别具一功倒也罢了，自己总不会在一时半刻见便输在对方手中，不知为何，这二人所用的招数竟是配合的颇为圆熟如意，让他颇为难受。

翠焰凌厉刚猛，叶珏此时所使的招数逐渐变得越来越快，所蕴力道更是逐步增强，好似根本没打算像从前那样以诸般攻守兼备之法与自己相持；偏生步下这少年的刀术又是浑厚凝重，仅凭一枝黑纹锯矛，难以破开刀势。

当此之时，无可奈何的耶律川再无别的办法，只得力求运使黑纹锯矛时不露破绽，紫焰飘飞中，双枪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心中暗自叫苦：“昔日曾见南朝典籍上有所谓‘胜一人难，胜二人易’的说法，今日才晓得，疆场临敌，这等言语都如放屁一般，难得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