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一个祭祀的老头儿（1 / 1）

关于法印这事，在阴阳圈混的人，是最重视的。在最大的道家通法里，法印也是顶级的法器，不容小觑。万三手里，也有一方法印，是牛二留给他的雷击木法印，被万三视为终极保命神器。前面说到的这位老前辈，是在烧毁对手法印的时候，掉以轻心，法印没有烧掉，他就走了。结果，那法印经过了烈火烧炼，没有烧掉，反而增强了邪力。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猝不及防的老赶尸匠突然遭遇雷击而死，死后师兄弟们从他身边火堆里发现了那枚充满邪灵的法印。这个事例成为赶尸匠们引为戒惧的事例，再没人对法印有所轻视。

“师父，这法印是何人所留？”万三有些疑惑，首先自己没发现过而且确信搜遍过祭坛任何一个角落。其次看这法印不像数百年前遗留的，外表没有多少包浆啊，在外面风吹日晒，再坚硬的枣木，也会留下厚厚的包浆吧。

“老三，这事，我还真得和你说说。这王城废墟，让土司府盯上了。”孙老仙儿想了想，觉得应该给万三说说土司府的事情，因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至于僰人家族方面的纷争和渊源，那就避开了。他主要讲了，土司府阿思那祭司在祭坛上布置了厉害的法阵，这法印就是阿思那祭司特意安置在那里的。至于这法印何时放置什么情况下放置，那就不知道了。

“那，这僰王秘藏，土司府也会盯上！以后，我们会不会碰上？”听了孙老仙儿的介绍，万三有些忧虑道。

“很有可能啊，所以，我们要尽快行动，赶在他们前面。”孙老仙儿道。看看夜空，已经过了子时，便招呼万三休息。

在睡梦中，孙老仙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飘飘然又来到祭坛，朦胧中他发现，阿思那布置的法阵邪祟已经烟消云散，好几个先王都盛装僰人的华丽服饰，锦衣玉带腰系宝剑，都在等着迎接自己，好像都在表扬自己的功德，是能扛起僰人兴复大业的子孙。但是自己面对众先王，四下里看看自己，感觉非常愧疚，不说衣衫褴褛，也是一副江湖术士打扮，自惭形秽。只好跪下叩头，看先王们高兴的表情，觉得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比如，自己还没找到僰王秘藏的大门，还有厉害的土司府有可能盯上了宝藏，还有自己已经老迈不堪，即便拿到宝藏也无力兴复，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优秀的僰人子孙来继承这份财富完成使命。历代先王们好像并没有听明白他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微笑。他忽然觉得自己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怕他们不够重视，忍不住大声喊道：“我到底是僰王后裔还是大祭司哈密嗤的子孙？”先王们还是没人搭话，他不仅急了，连着大声喊。

“师父，师父。”

孙老仙儿在深沉的梦中，忽然被人推醒，一切像风一样，全消散了。他眯缝着眼，看到明亮的天光，长叹了一声，但又不愿醒来，又闭眼养神。竭力回忆被打断的梦境，却虚无缥缈。

喊叫的是万三，此时已时清晨时分，他被孙老仙儿喊叫声惊醒，才发现他在梦呓，忙推醒他。看他安静下来，睁了一下眼睛又睡去，便不再打扰。可能，老师父刚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吧。

对于梦境，赶尸匠们也是重视的，他们经常与喜神们混在一起，经常出入荒坟野地，也经常会有各路喜神或者某个粉底冒出来的邪祟会在他们梦中出现，他们习惯了，因为不在梦中，在大天白日里他们也是与喜神们混在一起，那些普通人惧怕的意象比如惨白的脸皮，长长的舌头，邪魅的游蛇，红彤彤的棺材，漆黑的坟地等等，对他们来说，都见惯不怪了。如果谁从嘴里吐出一个“怕”字，让师兄弟们知道了会被嘲笑一生，让师父们知道了都有可能被赶出门庭。胆大心细是赶尸匠必备的素质。

这个天气有些阴凉，太阳没有如常升起，被薄薄的阴云遮蔽。万三等人宿营地在王城的高处，从此处俯瞰王城废墟，一片朦胧，视野非常小。看来，今天不是一个观察地形的好天气。万三叹了口气，看着还在梦中的三人，想着今天正好休整一天，等待天气晴朗时候再说。

万三走下山石，来到祭道，这是当年僰王国用于王室祭司的专用通道，在风水上必须设置在背阴面，这条道上会行走阴阳路上的人，所以，背阴面静悄悄的才是他们的专属。万三懂得这个道理，他对这条路并不奇怪，这点他比孙老仙儿强，毕竟在赶尸行里磨破滚打数十年。他这师父就不一样了，孙老仙儿只是走江湖的古董商人，即便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并没有阴阳路上多少实际经验。万三对这条道上，那些零碎飘散的幡子碎片很感兴趣，他一片片找来，看上面画的什么东西。僰人的图腾与汉地完全不同，以雄鹰为图腾，所以，大多有残存的鹰的碎片，这不奇怪也没什么可研究的。他只想从里面找些当年祭司们书画的符咒线条。零散找来一些，拼凑起来，也看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这僰人确实与众不同，与汉地的符咒线条都不一样，不知其意。据说这僰人第一大祭司当年受诸葛亮的影响，才形成了僰王国后来的所有制度包括悬棺葬制，难道这符篆也被诸葛亮忽悠了？万三想不明白，从中好歹拼凑了些断断续续的线条，记下来以后慢慢研究。

在蹲下拼凑幡子碎片的时候，忽然转头看见一个黑影，万三吓了一跳，能让他惊吓的情况不多，他赶紧往一块大石后藏起，隔着石缝远观。一个须发皆白，全身黑衣黑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地走在祭道上，面色沉郁，泛着邪祟的青光，万三觉得，这人好像一尊喜神。他觉得，这是这个人阳气不足又出入邪灵混杂之处的情况。像这种情况，普通人不久就会变成真的喜神，除非内蕴非常之能的人。只是，这么个老头，怎么敢一个人行走在这邪祟横行的废墟祭道上，他是谁？在平时，万三都想上前去问一问。只是在这里，只要那老头儿发现他的存在，没准就能变成真的喜神。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可不是好玩的，吓死他会损失掉自己多少阴德，说不定会遭遇恶报。他只静静地藏身观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慢慢地，那老头儿越走越近，万三看清楚了，他手里还执着一个幡子，幡子上简单地画着些符篆，看上去非常外行，不定找哪个没斤两混日子的阴阳先生给画的，万三叹息道。这幡子也不是随便画的，幡子的作用很多，祭祖使用的是招魂幡，以祈祷祝福为祖宗招魂只用。还有恶灵幡，被赋予邪灵，用于阴阳界各种斗争所用，能够制作厉害的幡子首先需要精通厉害的符咒之术。从幡子上就能看出制作者的道行。当然，普通人是搞不懂这些的，这也导致很多初心良善的老百姓被作恶的阴阳先生或者道士欺骗，反其道而行之，搞得人家法事做的非常不好，影响家庭生活甚至子孙繁衍。当然，这么干的人都会大损其阴德。万三他们是绝对不干的，这是原则，万三自认是个遵从原则的人，这点也是他和师兄牛二最大的相同之处。想想牛二，万三只有叹息，这是世间最志同道合的一对赶尸匠。

从随身带的祭祀用品看，这老头儿是个不懂阴阳术的普通人，他也非常老迈，走不太远，会坐下喘息片刻，然后再继续。他一路来，还会隔一段会跪拜一番通禀一番。在王城废墟，通过祭道，去祭祀谁呢？这可是僰王国的王室悬棺葬区，能带来祭祀的人，那必定是其后裔子孙，僰王王室这么大的家族，为什么只有一个老人来祭祀？实在想不明白，万三只能紧紧地盯着这个老头儿一举一动，说不定，他所作的一切都与僰王秘藏有极大关系。看来，这僰王秘藏沉积数百年，同时被很多人盯上了。昨天有人翻腾王庭废墟，如今又有祭祀的老头儿，还有势力庞大的土司府。

事情复杂的超出万三的想象，这云遮雾罩下的僰王秘藏藏着多少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