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森林_第695章 往事如刀上（1 / 1）

费远夕顿了下：“我最后一次见他们是在3年前的5月底，西部的边境小镇上，对方来的是个亚裔青年，最多也就20岁出头，日本人，经常来中国，张青弦让我带了3个硬盘给他，硬盘设定了开启密码，我没办法拷贝，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抬眸，跟秦朗隔空对视，语气中带了几分歉意：“张青弦是个很谨慎的人，我费了好几年的功夫才慢慢跟沈小利搭上线，这次本来打算是把自己抛出来当诱饵，没想到功亏一篑，实在没能帮到你们什么。”

秦朗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接这个话头。

倒是闻伊忍不住插嘴：“造成徐芳自杀的原因虽然与你有间接关系，但她从小跟父母关系不睦，她会选择自杀一是因为跟你发生了亲密关系，导致压力过大，平时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二来也是家庭原因造成的，她母亲是她父亲的二婚妻子，跟她奶奶关系一向不睦。”

费远夕闭上了眼睛，仿似难以面对似的说了句：“不管是什么原因，她终归因我而死，事发时，她还没有成年，我一直在后悔，那天早上我应该拉住她的，应该跪下来给她道歉，哀求她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跟她一起去面对。”

他轻轻呓语：“如果是那样，她一定不会孤注一掷的选择死亡，是我害死她的，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那年，他刚刚过了18岁生日，又是父母弟弟的忌日，他在墓园陪他们说了一整天的话，晚上回到家里空空荡荡，孤寂、痛苦像网一样将他缠得透不过气来，到了午夜时分，他实在忍不住的去了酒吧。

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离开的时候也迷迷糊糊，随便找了家宾馆就睡下了，可他万万也没有料到，第二天醒来时，已然天崩地裂，他看着躺在身边瑟瑟发抖的女孩彻底懵了，两个人就像突然失忆，谁也记不得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有记忆的，是女孩身上的痕迹，她的脖子被掐成了青紫色，手腕、腰上的淤痕瞬间将他们打入地狱，他吓得懵住，一时忘了反应，而女孩更像是在刹那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他记得她哆哆嗦嗦穿好衣服，一步一晃的离开了房间，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在房间呆到酒店询问是否需要退房时，才倏地回过神来，匆匆穿好衣服，跑去昨晚喝酒的酒吧，给了两万块钱，让酒吧经理把监控调了出来，他坐的位置正好在监控盲点上，但徐芳刚刚相反，她被监控拍的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喝了11瓶啤酒。

凌晨3点17分的时候，他跟徐芳两人摇摇晃晃、相互扶着走出了酒吧，而宾馆的监控则显示他们两人一起走进去的，只是当时在宾馆负责开房的是老板的小姑子，她是临时过来看店的，根本没有检查徐芳的身份证，只是登记了他的证件，就将他们放了上去。

在确定事情确实发生后，他懊恼、悔恨、恐惧、害怕，即担心徐芳将事情说出去，或者报警，那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又担心徐芳小小年纪就被他给祸害成这样，会不会一辈子留下心理阴影。

他查到徐芳的地址和学校后，经常偷偷跟踪她，好几次他都想跑出去向她道歉，可他没有勇气，他害怕面对那张脸、面对那双眼睛，他觉得自己像只缩在壳里的蜗牛，连探头看一眼都害怕。

整整7天，他跟踪了徐芳7天，也犹豫了7天，等他下定决心，拿着手里所有的存款和一本房产证准备去徐芳的家里负荆请罪时，却亲眼看着徐芳从楼顶一跃而下，她就摔在距离他不到5米的花坛里，他甚至听见了她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几年，他每次闭上眼睛，都会梦到那天下午，徐芳像断线的风筝般坠落下来，嘴里的血像喷泉一样，高高喷了出来，她全身的骨头在他面前寸寸断裂，咯吱咯吱的声音像烙印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记忆像是刀，一刀一刀慢慢将他凌迟，他的灵魂早就碎成了千万片，但身体却毫发无伤，有时他会有种错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脱离了肉体，只是飘荡在他的头顶，无趣又无味的看着他苟延残喘的活着。

闻伊呆呆坐在床边，有些无措的看向秦朗，而后者只是摸出块巧克力剥好以后，飞快塞进了她的嘴里，嘴里嚼着有些发苦的糖，她也慢慢扰齐了思绪，看着费远夕试图安慰：“其实你...”

费远夕顿时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他咬了咬自己发僵的舌尖，艰难地按平了自己的语气，温声苦笑：“事情过去了太久，不仔细回忆回忆，我都快记不住那些事的细节了。”

闻伊抿了抿嘴唇：“徐芳的奶奶重男轻女，第一个儿媳妇没能生出女儿，她逼着儿子离婚，又娶了徐芳的母亲，没想到第二个儿媳妇依旧生不出儿子，但她没办法再逼儿子离婚再娶，只能把满腔愤怒和怨恨发泄在徐芳母女身上，她父亲就是个妈宝男，屁都不如。”

“她从初中起就很少回家，你担心她会报警，会回家向父母求助，其实她根本没有求助和倾诉的人，但凡关心孩子的家庭，自己的女儿一夜未归，他们肯定会到处找的，更何况...”她顿了下，又说：“徐芳跳楼自杀前的遗书其实不是她写的。”

费远夕顿时愕然了，他目不转晴的看着闻伊，嗓子有点紧，瞳孔不停的颤动，不可置信的眼神又隐隐约约带着点期盼，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期盼很快散去，一种致命的疲惫浮了上来。

他勉强一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追求真相还有什么意义，总归是我做错了，她还那么小，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匆忙写下了结局，我曾经站在她站过的地方，低下头，看着脚下漆黑的夜色，当时特别想下去陪她。”

闻伊舌头不受控制的问：“为什么没跳？”

“因为我怕死。”费远夕苦笑：“整整三个小时，我站在天台的边缘，伸出右腿，不停在跳下去和活下去之间反复横跳，心里想活的时候我又会幻想她跳下去时的死状，心里想死的时候我又会想起大学生活，想起我父母的愿望，我从凌晨一点站到四点，最终还是选择了活。”

闻伊的喉咙一动，目光凝在费远夕无悲无喜的笑上，忽然意识到，如果没有沈小利的擅自更改计划，他可能就会成功搭上洪士明他们，一旦他介入了洪士明与张青弦之间，就会无法回头的走进深渊里。

结果就只有一个，不是死，就是真正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而他本人除了选择死，根本没有选择其它的权利和机会。

她的突然沉默，让费远夕隐隐约约升起了一丝不安，他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问：“你是不是...”

“你是从天台下来以后，才收到张青弦寄给你的遗书的，正是因为遗书、照片和视频，你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设计了，只是当时你无父无母，虽然有一套房和几十万的存款，如果对方只是为了图谋你的存款，根本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闻伊淡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