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密云不雨（1 / 1）

白起知道消息后约20天，也就是在陈喜社离职一周之后，王一飞在经办会上正是通报了周怀明的事情：“近期经常有人找我，说找周怀明找不到了，我其实是知道他在哪里的，但组织上要求保密，暂时不能说。昨天，波涛书记正式通知我，他的事情告一段落，可以向大家公开了：他已经被双规了，涉案金额很大，而且，不只是贪污，还有洗钱、包养情妇等等违法违纪的事情。当然，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内容，并不全，你们以后也别问我了。关于和他有关的一些事情，没办法，咱们赶上了，只能认倒霉，你们各自去做解释工作，如果需要司法机关给出具相关证明的，暂时还不行，还要等几天，如果能不用他的身份信息的，当然是最好。外围调查已经结束了，下一步可能还会到咱们公司来调查取证，到时候咱们尽全力配合也就是了。还有，咱们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我听说去年咱们这里还抓了一位，实在是痛心啊，我相信各位谁也不想被抓，我也真心不想这种事情再在咱们公司发生，怎么能不被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大家其实早都知道这个结果了，除了感叹，白起、火鸿旺、袁山虎、张大工等人都露出了解恨的表情。

又过两天，白起收到了内蒙古的回函，对方显然也是比较规范的企业，比较规范的财务，回函上面还特意加盖了财务专用章。回函中，对方清楚的写明，他们欠龙州装修公司的钱早已付清，但是确实没有把钱打给龙州装修公司，而是依据龙州装修公司的要求，将款项打给了鄂尔多斯一家房地产公司，用于购买了一套商品房。作为附件，对方还把盖有龙州装修公司公章的付款委托书复印了一份。

事情很清楚了，有人（当然最可能的人就是李大师）把本应收回到龙州装修公司的设计款，以龙州装修公司的名义，委托甲方直接支付给了第三方。龙州装修公司因此损失了应该收取的管理费和税金，同时，还要无休止的为李大师及设计工作室垫付工资等费用。如果这笔钱收回到公司账户，这些钱公司当然都可以扣下。

白起第一时间向王一飞做了汇报，王一飞也很吃惊，马上叫来刘嫣然和黎烟霞，大家反复商量，最后决定，先由综合办公室核实用印申请，看是何人批准用印，何人用印。找出何人用印，自然也就找到了转走300万元设计费的人。

至于此人是否已经触及刑罚，黎烟霞认为是肯定的，但是具体程度则比较含糊，因为李大师并不是普通的公司员工，而是和公司签订了承包协议，按照协议，这笔钱里真正属于公司的，只有12%，其余是可以由李大师支配的，所以对其违法的严重程度，黎烟霞做不出评估，但她说可以问问自己做律师的朋友。目前建议还是先催其还款，实在不行，再报告检察院。

对这件事情刘嫣然开始是推脱的，他说李大师不是党员，不归纪委办管。但王一飞认为，李大师退休前是龙州装修公司的领导，纪委办应该管，嫣然推脱不掉，只好接下来。商量过后，王一飞决定让嫣然给李大师打电话。一者他俩共过事，比较熟悉，二者纪委书记出面，李大师应该不敢懈怠吧。

嫣然当天给李大师打电话，李大师没接。嫣然又给他发短信，说有要事相商，请他尽快回复，否则后果严重。李大师很快回复了信息，称自己在国外，但可以指定设计工作室员工邱玲全权代表自己。

王一飞将此事向党委书记、董事长洪总做了汇报，洪总指示：李大师在集团内确实是一个很有影响的人物，处理此事一定要谨慎，要周全，不能出纰漏。

综合办公室核实结果很快出来了，是李大师自己签批的用印申请，因为按照当时的规定，周怀明给予了李大师此项权利，办公室办事人员按流程办事，没有过错。王一飞马上宣布，以后对印章严加管理，并责成办公室主任尽快完善管理制度。

就在白起正琢磨怎么和邱玲谈话的时候，又一件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安排：主管税务所的同志突然登门，要龙州装修公司在配合调查。白起当然不敢懈怠，一方面安排米秀婉等人按税务所的要求准备资料，一面亲自配合介绍情况。经过调查了解，情况基本清楚了：柳林铺项目部与钢甲公司签订了钢材采购合同，共采购钢材价值56万元，钢材按合同约定由钢甲公司送到了柳林铺项目指定的工地，由项目部负责物资工作的小何验收，然后小何负责发起付款流程，经批准后，把款付到了合同中指定的钢甲公司账户，然后从钢甲公司取得了增值税专用发票，小何把发票拿给张慧敏，慧敏登录税务局官方网站查询发票为真，当场打印并在打印记录上签字，证明这是自己查询的，然后小何按规定发起报销流程，签字齐全后报销。从表面上看，所有步骤既符合龙州装修公司的相关规定，也符合税务制度。

白起等人先是松了口气，因为自己的工作没有纰漏，但跟着就是满心疑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让税务局的同志直接上门检查。

税务局的同志也没有给白起太多解释，只是让白起打电话给柳林铺项目负责人老何及经办人小何，让他们马上到公司配合调查，白起依言给二人打了电话，但两人当时都不方便，其中小何第二天可以到场，老何在外地，要过几天才能回来，税务的同志说那就先见小何，于是大家约好第二天一早，在白起办公室碰头。

税务局的人刚走，邱玲就来了，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漂亮女人。她直接找嫣然，要求和王一飞直接对话，王一飞叫着嫣然和白起一起参加了会谈。见到邱玲，白起才知道就在自己身边，原来还一直藏着一位李大师的香气袭人的漂亮亲信。邱玲的办公室与白起相距不远，但她不常来上班，此前和白起见过几次，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形象，但这次代表李大师，则换了一副嘴脸。

四人坐定，王一飞先是客气的问候李大师，然后问她大师的近况。邱玲说：“大师德高望重，龙州医院综合楼开工的时候，龙州医院的李院长、龙州市卫生局的领导都到会了，咱们集团裴总也亲自到会，会议主席台上，本来没有大师的位子，结果裴总看见大师在，亲自从台上走下来，拉着大师上台，对其他领导说，这李大师可不得了，是我们龙州建筑集团一位国宝级人物，然后把大师的成绩逐一向在场的领导介绍，什么龙州港综合楼了、南大医院外科大楼了、A市政府综合楼了，都设计的特别棒，得到业内专家的一致好评。当场把卫生局的领导都听傻了，才知道咱们龙州建筑集团有这么厉害个人物，后来龙州市卫生局系统，有什么事都找大师，大师实在是忙不过来，有两次龙州市政府开办公会议，市长都特意请大师到场，给领导们讲设计......”

白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听她说话还觉着新鲜，她等于没有回答王一飞的问题，而是滔滔不绝的吹嘘起来，虽然白起没见过大师，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从常识分析，她的吹嘘里面能有三成是真的就算不错，真像她说的那么牛，何至于还欠着公司的钱不还？但是第一次见面，又有王一飞在场，白起出于礼貌，没打断她。

二十分钟之后，邱玲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嫣然实在忍不下去了，打断她：“邱工，别说那么远，我和李大师很熟，大师的业绩你就不用介绍了，你老实回答王总的问题吧。”

邱玲这才收住，简单说：“大师退休后也没有休息，各方面请他给做设计的很多，但是大师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退休后一直在新西兰。”

王一飞捡重点：“邱工，这次请你过来，是想和你说说，你们设计工作室欠公司钱的事情。”

“欠公司钱？哪可能么？公司还欠着我们的工资呢。”那一瞬间，白起忽然觉得柳祺的鬼魂上了邱玲的身。

白起插话：“我们说你欠公司的钱，是有账目，有凭证的，你当然可以说，公司欠你钱，可你有什么凭证？”

秋玲说：“李大师是龙州建筑集团一位国宝级人物，这一点不光是裴总，咱们集团所有领导都承认的，龙州医院综合楼开工的时候......”

白起打断她：“邱玲，别扯那么远，直接回答问题，会么？”

邱玲道：“当然会，我只是想让你们明白，李大师是德高望重的，他不可能欠任何人钱。李大师给咱们公司找来了很多活儿，比如杏林社区、南大医院，这甲方一开始都找的是李大师，是大师把工程介绍给咱们公司的，咱们公司可倒好，答应给大师中介费的，全都没落实。”

王一飞问：“谁答应大师的？你们手里有书面的凭证么？”

“周总答应的，书面凭证倒是没有。”

王一飞再问：“周总出事了，你知道么？”

“早知道他会出事，出了事也活该。”

王一飞道：“周总已然倒霉了，如果你们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不要再说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周总出事之前，你们干嘛不提？关于到底谁欠谁的问题，一会儿你可以单独再和白总谈，对对帐，自然什么都清楚了。咱们再说说，你们设计工作室外面还有1000多万的债权呢，很久没回钱了，为什么不去收？”

“甲方找不到了。”

王一飞问：“找不到了？那么多甲方都找不到了？”

“都找不到了。我找过很多次，不信你可以试试。”

白起把内蒙古方面的回函拍在她面前：“先看看，想好了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