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人呐光听别人的话可不行,最后还是得按自己的意思去活。
她就要想了,自己曾起过怎样的誓呢?
“马公馆一家老小一直活在枪口下,可他屈服了吗?没有啊!他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家人吗?一定不是的,他是体会到了四万万人都在心疼自己的家人,所以再艰难,他也要选择天下苍生。”
“国难当前我们每个人都要活成英雄的样子。”
“当我们愿意笃信自己的时候,胜利就近在眼前了。”
这是她自己的心意、自己的志向,是不能半途而废的。
于是乎,厉凤竹掉转脸望了正前方,一步一步走得很坚定。
进了中原百货公司的门,厉凤竹首先做的便是联络约翰逊,问他要一笔经费。
约翰逊干笑起来,这个结果明明就是他想要的。但当厉凤竹真的从悲伤中站起来,把思绪一点一点放回正轨时,他心里却有了异样。
厉凤竹可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原因,对此含糊其辞,没有钱许多行动连头都开不了,便抱一种破釜沉舟的心情,对了话机那头说道:“我只能垫付一个晚上,明天早晨你若没法让我看到上百数的英镑……自个儿的骨肉,我是一定要救的,所以我照样还是会去接近唐书白。只是,你就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哪怕一个字。”
东洋特务面对那个比不过、收不服又杀不死的马守华时,究竟是怎样一种心情,约翰逊此时已很能体悟了。他也只好劝自己,应当去庆幸这样的中国人只是少数,还不至于令他彻底招架不住。
开支有了保障,厉凤竹便可开始部署自己的行动了。她试了一件宝蓝色的旗袍,收腰的款式正是眼下最时髦的。布是印度来的,放在灯光下能闪动出光泽来。身前的左侧、背后的右侧分别绣了一束粉白的玉兰花。女店员又去隔壁柜上取了一挂珍珠项链、一对三四寸长的水钻耳环来。
望着镜中不熟悉的自己,厉凤竹有一些些晃神。她抬起右手,顺着左边的肩线一抚,心就想这是担道义的铁肩。两手举高摸了摸耳朵后的发梢,心就想外界给她的雅号是“无冕皇后”。可怜自己真是作了大孽了。这样的当口,偌大的津门卫,却没有一块清净地方可以容她哭上一哭,反要铺张起衣帽妆容来,预备好去汉奸跟前摆弄姿态、强颜欢笑。可也没法呀!人呐,挑多重的担子,顶多高的头衔,就得遭多大的罪。
“太太,您别看这是成衣,倒是可着您的身量做的呢。您要喜欢就穿了这身衣裳走吧,除了给您打折,我趁着这会儿没别的客人,再送您一个妆面,成吗?”
厉凤竹眨了眨眼睛,朝镜子边的笑脸睃了一下。然后,挪了一只脚出去,道:“还缺一双相配的皮鞋。”
客人要回绝那是难事,要再添一样物件却是很容易的。店员哒哒哒一路小跑,回来时怀里早捧了三双高跟鞋。
会了账,厉凤竹就由着店员往自己脸上抹些雪花膏、香粉、胭脂之类的。最后,店员拿着一柄喷满了摩丝的梳子,把她的头发梳得锃亮且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