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的侍女端着汤药,匆匆路过台阶前,方要摔倒,却被一股及时的力量拉住手腕。侍女一惊,脸颊微红:「多谢二公子。」
「没什么。」公子松开手,「先生还是老样子?」
「嗯。只是先生的眼睛,似乎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了。」
嘉宁点点头,放侍女离开。淡红的天空渐渐褪下金边,只留下蔚蓝色的晨光来。若不是碎叶一片被踩落在足底,千珊先生还真不易从《古雅集》中抬起头来。
「嘉宁这孩子,脚步越来越轻了。」
白衣身影翩然向木帘走近,在门口悄声行个礼:「弟子可打扰先生安歇?」
「嘉宁。」千珊放下竹简,「来与师父拉拉话。」
进到木屋内,南嘉宁瞥见千珊手边成堆的《古雅》,不禁笑道:「先生,怎么突然想起看些旧书来?」
「闲来无事耳。」待侍女倒上茶,千珊抿了一口,「你娘亲有好些吧?」
「嗯。只是攸哥不在,娘难免挂心。」
「那你今日……」
「弟子要随父亲出趟远门,特来向先生辞行。」
「出远门?」千珊心下默然。见嘉宁仍立在身前,便微笑道,「有心的好孩子。来得正好,来陪师父翻几页书。」说罢,双手在身旁小山似的书堆里摸索,随意翻出一卷褪边发黄的竹简来。
展开看,只见一男一女正在窄小的竹条内打斗得难舍难分。
男人手持长丝,衣着虽不奢华,百年前的无名画师却在他腰间精心勾勒几笔,圆鼓鼓的金线香囊便一齐随身飘摇。提刀女人却是一副行乞打扮,袖口和大腿的破洞处,毫不掩饰地露出雪白的肌肤,唯独杀气腾腾的双眼挡住了这全身的穷苦模样。千珊将竹卷递给嘉宁:「帮师父认认,这是些什么人在打架呢?」
嘉宁一看,不禁哑然:「是我门开派宗师,荒乞女。」
「对喽!你看看咱前人的招数。」千珊指点着竹简画页,「多难得啊——对手本是眼前纵劈而来的‘高山石",荒乞祖师爷却旁出一路,并不避开,只是抢得‘清明醉泉",逼得这男人住了手哇!」
「还有这个。」嘉宁指向二人前面一招,只见荒乞女持刀竖在眼前,弓箭步立,而男人的长丝正尖对刀背,似乎还擦出了些许火花来。
嘉宁对祖师爷的这一式很是熟悉。
南箫常言「箫圆刀方」,因此旁人都觉得刀术狠辣果决,方能称霸江湖一隅;唯独南箫年轻时偏不信邪,用木箫疾风的速度与轻圆的外壳弥补了南林大刀沉重、攻法片面的遗憾,加之以勤学苦练,才造就「天雷尖芒」的木箫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