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各命（1 / 2）

40分钟的车程，他们一家三口也很快到了老家，也就是陈健的二姐陈芳家里，他们每年过年放假，都是在姑姑这边过的。一来是老家的空气比较新鲜，再说乡下的蔬菜和食物都没什么添加剂，就连喝的水都比城市里面要纯净，所以大多数亲戚都会来这做客。思语和姑姑陈芳一家的关系一直还可以，陈芳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思语的两个表哥都在C市的普通国企工作，因为学历不高，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干了大半辈子也都是普通员工，不过他们都早早成家，娶妻生子，日子过得不算富有，但都还过得去。

赶上国庆放假，他们也都会回来的。算起来，他们还是今年过年春节假期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她回北京后也一直没再回来，除了和自己的侄子轩轩（大表哥的儿子）偶尔聊会天，平常她很少和大哥大嫂联系，毕竟不是一个年代的人，共同语言也不太多。

“姑姑，你终于从北京回来了？”她刚停好车，轩轩就看到了她，冲她打招呼。晚辈里面，轩轩算是唯一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侄子，两人随即在院子闲聊起来。

“轩轩，有没有想姑姑？不错啊，现在比你爸都高了，今年大几了？”她也很友好地和轩轩问候，这个侄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姑姑，你先坐吧，站着太累。我下学期就大三了，赶上假期就和我爸妈一起回来了，姑姑今天在这住吧？”轩轩拿来两把椅子，招呼她坐下，一边和她聊着。

“是啊，今天不回去了，好久没见你了，在这陪你呗。你们放几天假，大学学习紧张不？”思语跟他还是很聊得来，轩轩一直是个很乖的孩子，性格也很好，不像她那个侄女清清娇纵任性，所以她从来就不是很喜欢清清。

“姑姑对我真好，我们也放7天假，大学可比高中轻松多了，现在也没什么课，明后年就要毕业了，所以我清闲得很。”轩轩笑着解释到。

“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干啥，继续深造还是工作？”每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都会被问到这个问题，思语觉得了解一下也无妨，她难得碰到一个聊得来的人。

“我爸妈想让我考个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但我自己还是想在学校里待几年，我是想考研来着，但我不想考本校，不过目前也没完全想好。”他的语气里，带着所有大学生共有的迷茫，这几乎也是全中国的大学生会面临的问题。

“其实不管是工作还是继续读书，都是一种选择，主要是你要搞明白自己要什么，想好了就按自己的想法去走，不要半途而废。你刚说你想考研，你是想去外地上学，还是继续在咱们C市？”思语继续问了句，这件事情上，她是真真正正的过来人，所以问的也更多了。

“其实我自己倒是想去大城市了，尤其是去北京上海这种大城市，无论是眼界还是见识，都比咱们这个二线城市要强太多。像我们上一届的师哥师姐，好几个都考到了北京上海的重点大学读研，然后去了大企业工作，人家月薪比我爸的年薪都高。我当时就是学习不太好，所以没法填北京上海的名校，勉强填了个咱们省内的一类本科，说来还是很遗憾的，如果一开始我也像姑姑你一样努力，估计也就能去大城市那些好一点的学校了。”轩轩继续说着，其实他心里最佩服的就是思语这个姑姑，在他心里，思语是很优秀的人，目标明确，敢做敢当。

“你有这些想法其实挺好的，我是过来人，所以非常能理解你说的这些。毫无疑问，像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名牌大学，世界500强的大企业基本都在这边，在大城市生活，人生会更丰富，机会也确实比我们C市这样的二线城市多很多，但是，大城市人才济济，也一样的竞争激烈，这点我深有感触。你这么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倒是支持你去外面看看，尝试下不同的人生。不过，这条路远比你想象的要艰辛得多，你要有思想准备。”她说的很客观，因为自己就是这样过来的，思语深知在大城市闯荡的艰辛。

“嗯，我明白的。所以我就还是没怎么想好，其实我很想去北京读研，尤其是人大，高中的时候，我们班只有1个人考到了人大，我一直特别羡慕。听说人大的金融专业特别好，那出来的学生毕业后很多都去了金融类的公司，听说还有直接进银监会和证监会的，毕业几年年薪百万。我大学学的是统计学，也基本挨得上边，所以，如果说真要考研的话，我当然想考人大的金融类专业了。”轩轩大胆地和思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语气里也要一丝不自信。

不知道为什么，思语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10来岁的侄子，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虽然是外行，但她也知道人大的经济金融专业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每年报考的人数几乎从来不少于1万，而平均每个专业能录取的，也不过20来个人。大概是因为金融行业普遍收入偏高，再加上这行本来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思语也是考过研的，知道这其中的激烈程度。如果没有绝对的硬实力，想考这样顶尖大学的热门专业，说是做梦都不为过，到头来只是浪费时间，白忙活一场，但她又不忍心打击这个和自己当年那么像的男孩。她想了想说到：“轩轩，有梦想当然是好事，但我们也要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去做实事，虽然我不是学金融的，但是人大的金融学向来是全国顶尖的热门专业，难度比你想象中要大很多，我那时考研就听说过，可以说是万里挑一。我也不是要打击你，更不是说你不该定这么高的目标，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你的能力究竟能否承担你的梦想。”

“所以我才迷茫呢，要是那么好考，我就不至于这么不自信了。但我还是想试一试，我知道考研会很辛苦，但什么事又不辛苦呢，我爸妈上班也辛苦啊，姑姑也是很辛苦的吧，你一个女生都能这么努力，能克服那么多困难留在北京，我一个男生，吃点苦算什么。在这个家里，只有你读书最多，也最有本事，我心里什么都明白。所以我才什么都愿意和你说，我也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好，希望我少走弯路，可是我还是想为自己努力一次，我不想总是为我爸妈而活，也想出去看看，也想和你一样优秀。”这个20多岁的男孩，第一次说出这么多话。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些想法，有没和你爸妈交流过，他们知道吗？”思语继续问了句。

“没有，我觉得他们很难支持我，他们还是希望我找个稳定工作，或者进个体制内的单位，以后找对象都有优势。也不能说他们完全不对，但我就是不喜欢。”轩轩说的很直接，思语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嫂也和她爸妈想的一模一样。

“其实我挺支持你的，可能是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吧。这件事回头再说吧，你先不要跟别人多说，我尽力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和我开口。”这应该是思语第一次对家里人这么耐心，她忽然想到了“高手”，当年他们相识相知，非亲非故，但“高手”却始终支持她的梦想，也给了她不少帮助。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个值得帮助的人，更何况轩轩还是他的亲侄子。

“姑姑，我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明年我考到了人大，一定让我爸妈好好谢谢你。我没想到，你这么愿意帮我，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冷血。”轩轩对她是真的很感激。

“没什么，其实我只能说试一试，我在北京认识的朋友里，也有人大毕业的，但不一定能帮到你什么，毕竟学习还是要靠你自己。我让你先不和别人说这些，有我自己的理由，你是个成年人了，心里要学会藏事，不要让太多人看清你心里的想法，学会心里行事。”思语叮嘱了一句。

“嗯，知道，咱们进去吧，奶奶应该要催我们吃饭了。”说完，两人就进屋了。

……

中午12点半，饭菜基本上桌。等她和轩轩进来的时候，大家也都来齐了。今天来的都是自己家里人，除了她爸妈，轩轩的爸妈，还有表弟弟媳他们一家，说来她表弟陈靖远的老婆，还是第一次见。前几年他们结婚办婚礼，她也没回来，后来也基本没什么机会见面，所以她俩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大家边吃饭边聊天，几个姑姑还在一边拍照摄影。

（C市方言）

“思语，难得回来一次啊，过（这）次休几天啊？”说话的是姑姑陈芳，她和这个侄女关系还过得去。

“我9号回北京，多休一天，是很久么（没）回来了，所以刚刚在外面和轩轩多扯（说）了一会。”她边吃饭边笑着说到，这么多人，太高冷也不好。

“你看你表弟都结婚了，你哪么（怎么）还不找个男朋友，上次他结婚你么（没）回来，过（这）回你们是见到了。”这是她小姑，也就是陈靖远的妈妈陈婷，比她爸爸小2岁，这会一边录视频，一边跟她寒暄。

“工作太忙，所以么（没）空回来。不过，红包我在他结婚前一星期就给了啊，是不是，陈靖远？”她和这个只差一岁的表弟说话，只有那么客气。

“她哪看得上我们啊，妈，你不晓得（知道）她眼高于顶吗？我们过种（这种）小人物，怎么入得了她的眼？”陈靖远说话也很不客气，之前思语没帮他写材料，这个过节在他这还没过去。

“不不不，你别听你弟瞎说。姐姐，你在北京离得远，我们理解的。咦，姐姐，你这条项链好漂亮啊，我上周在《秀丽》的杂志封面上看过，是Cartier的新款吧，还是你们混大城市的人有本事挣钱多，像我这种坐办公室的人，大半年的工资也就凑合买一条最便宜的，平常也就过过眼瘾了。你表弟虽说在军区工作，但工资也不高啊，再加上家里房贷开销一大堆，更是没有闲钱给我买首饰了。”插话的是她表弟的老婆李云，因为不太会说这边的方言，也就跟她说普通话了，她是个典型的体制内工作人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点和她表弟倒是像，不过一条项链，话里话外对她竟然如此奉承。

“没什么，一个小项目的奖金而已。去年公司年会，我还抽奖中了一对Tiffany的耳环，上上个月的项目奖金我还买一个Channel的钱包，因为太忙，都没时间拆封，妹妹要是喜欢，今年过年回来，我带给你好了。以后你看上什么珠宝手办随时跟我说，我送你就是了，这样就不要自己花钱了，毕竟这些东西也不怎么便宜，自己挣钱买，多累啊。”其实她基本都是瞎掰的，只是看不得这种“办公室老油条”的谄媚，出言便是一顿讽刺。的确，这句话一说完，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多说什么，表弟陈靖远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