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一次谈话（1 / 1）

肖允好奇而深邃的目光别有深意，阴阳不得不厚着头皮回答他，虽然说不能继续尽力降低存在感装作傻瓜，但回话还是可以回复得稍微模糊一点。

“显然，尹火投案自首的动机和杀人的动机都远远没有那么简单。”阴阳浏览着之前记录的笔记，垂眸淡然道，言辞确然。

还真是一点不避讳啊，与此同时，自己的意思倒是藏得很严实。肖允自然知道尹火这样的人，纵使有意向警方说真话，也不会说得多么全面详细。尹火是个有意思的人，自然也难免与她对手有些麻烦了。肖允之所以这么问，主要是想探探阴阳的口风。本来这种性子的人就让人忍不住去招惹下，自从知道叶势银行的大管家，被默认为圈子里最难攀附的冷酷大鳄云胡，居然是阴阳的男朋友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不由得对阴阳更加好奇有加。再加上楚润、寻白羽这些非同寻常的好朋友，这个“平凡”的“应阳”小姐，再怎么想低调、在特别专案组当最不起眼的小透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肖允相信身在高处的人的眼界眼光的挑剔苛刻程度，能够跨越阶级财富差异而维持甚笃的友谊关系，“应阳”这个角色，神秘高深得耐人寻味。不合常理却又真实地存在，明明是存在却教人不可捉摸，做什么都安然自得，像是全然冷眼旁观、成竹在胸的局外人。而明明，她此刻是特别专案组的一份子。这一种感觉让肖允有几分不快。虽说他不是一个有很重集体荣誉感的人，但对于这个他和蔺逐一路追随、守护着过来的特别专案组，以及并肩作战多年、至今谁也没离开大家的特别专案组，有着不同的深挚的情感。故而，肖允更加热衷于注意阴阳的存在，并有意将她带入到特别专案组的步调里来。所以，肖允自然不打算就这样简单轻易地放阴阳敷衍过去，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她的目的和动机分别是什么？”

尹火的用意自然是联合了蔺澄井竺那边要针对谌北，陷他于不义之地了。同时，肖允的居心也十分明了，是要教她不得不卷入局中。不得不说肖允的感觉触角真的是比旁人都要纤细几分，不是阴阳她不想要显得很好同事、很融入于特别专案组这个集体，而是她本就生性木漠，不擅长应对这些，再加上她本来就是暗中协助警方调查的非人类，之前这么多年都隐居黄泉碧落，不关世事，就算真心诚意想要装作局中人，怕也会被肖允这个感知能力细腻过分的心理专家意识到，到时候反而物极必反，更教人怀疑。所以她才不得不如此，真的已经算是竭尽所能来适应协调人类社会了。面对肖允的步步紧逼，阴阳不由得内心里暗自汗颜，但还是得尽力组织语言应答，既要显得不是很敷衍，又要控制显得自己不是知道的很多，避免锋芒太露，更加惹人嫌疑与注目：“有两种可能——倘若尹火是站在谌北这边的，那么她大概是想结束和谌北的合作，包庇谌北或是为了维护某个人。倘若尹火并非是站在谌北这边的，那么她的目的就没有那么容易判断了，应该在了解那一方力量的更多资料后才能做一定的推测与论断。”

“确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肖允微笑的弧度加深，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顺着阴阳的回答开始莫名地夸赞她，似是万分欣赏又夹带着几分试探性质的好奇，“你初次应职便能够进入特别专案组内部，虽说据说是侦查学的天才博士且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和出色的实践成绩，但对于特别专案组以往必须在其他部门历练一段时间表现出色才能转入的隐性规则来说，应阳，你算是‘空降兵’。我理解领导的用意，故而大家都尽快地接受了你这位新同事。尽管之前潜意识里就给过自己‘这个时候来的空降兵定然有十分的本事’，但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揣测不如实际，你比我想象中还要适合这个地方。”

性质相当于空降兵这一点，阴阳自己是清楚的。特别专案组的隐性规则她也早就知道一二。但是她来之前的人类身份准备之类的前序性工作都不是她本人经手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以什么样的理由把她塞进了这个据说和叶势银行一样难进的特别专案组，现在看来真的要回去好好拷问拷问白羽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其实这并不是重点，反正办事的横竖都是自己家的人，并且也没有理由和胆子来坑害她（毕竟被司命大人知道后可能会遭受灭顶之灾）。但即便如此，从蔺逐、肖允等原老员工的目光来看，她的到来太过意外，故而也就越发教人不得不潜意识里多加注意几分了。这一点，就让阴阳很是无奈。但是无奈归无奈，按照白羽和楚润的做人逻辑经验来说，脸皮厚实一点，蒙混蒙混就过去了。

“应阳确实才疏学浅，经验不足，能够进入特别专案组确实是幸中之幸。再加上我天生性子比较木、比较被动，故而实在经受不住这样的夸奖。大家都是同事，肖允，与我敞开说话就好。”客套话什么的，说起来真的是让她别扭。

肖允轻笑。阴阳那一声“肖允”，字正腔圆，言辞笃定，显得平等而从容。她这样子的从容淡定，是性格本真使然，还是兀自托大，肖允不能随意拍板决断。但不得不承认，在寻常短暂的惊诧之后，肖允更多的感到的是舒适和坦然。阴阳处事的单纯直接，让他觉得欣赏和宽慰。他很希望接下来能够来特别专案组与他们一起共事的新同事，也都能够像阴阳这样。“一时兴起便忍不住夸赞你几句而已。我也不是官僚人，大家又是同事，出口必然是真话，你本也当得。”

这类人情交际话题比追问案情推测更让她不好着手应对，阴阳不得不把话题给转移回去：“尹火投案绝对不会是终点，而是开端。接下来，定然还有事要发生。到时候，案情说不定会分明上几分。”不过都到尹火出手了，下来大概井竺和犬刈也会直接出面，雷霆之势而下把事情给了结干净了。至于蔺澄她究竟打算什么时候露面，倒叫阴阳有几分好奇。显然，由于对手方中有肖允和蔺逐，所以蔺澄不会直接掺和在里面，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她了，总会有她坐不住跑出来的时候。

“确实，十里阁失火，田妙失踪，李洪被杀，尹火投案，数案齐发，必有后续。”肖允赞同，“如果这些真的是谌北主使的，那他真的是好狠辣的手段，如此高调，甚至不惜火烧十里阁、公然杀人拿命、痛快舍弃爱将。不过确实也有可能，毕竟到所有矛头都向着他却没有确然证据的时候，他的嫌疑反而变得最小了，这样子脱身而去虽然代价很大，但效果显著。又或者谌北是被仇家所栽赃陷害，那么那个仇家的力量当真教人后怕。我们就算确认有这一方势力存在，也不能贸然行动动他们，难免要先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被动一段时间，获得一定资讯才能考虑后续的探查和反击。彼时，情况会很不乐观。”谌北势力再雄厚，也终究大多是明面上的力量。如果真的有第三方企图操控局面、摆布警方的话，接下来的每一步路，特别专案组都会举步维艰。

阴阳不由得再次暗中赞叹肖允这个人心思细腻的可怕之处。仅仅是感觉和一定理性的推测，就能够将真相摸了个大概。之后他们行动，看来也得多多注意肖允了。到时候，怕是可能特别专案组或是中央警厅中个别人，阴界联盟都得派个专门的人盯着了。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步，至少——那一步不要来得太早太快。

不过幸好的是，肖允没有意识到其实这些事情中涉及的远不止他们三方，还有阴界联盟，甚至是别的力量干预其中。虽说阴界联盟他们是为追查蔺澄的案子而来，到底没有恶意，但事务交错难免会有一定的相互影响。没有发生的事情，终究是不好说的。

“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谌北方面无论是否是主谋，都会有一定的动作反应。现在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得做好准备。”阴阳点头表示赞同，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现在棋局之中，谌北无疑是众矢之的，无论如何，他都会是下一个关键的人物。”

阴阳说这些话的时候，蔺逐刚好推门进来。肖允微笑着向蔺逐那边看了一眼，阴阳暗道了句不妙，自己似乎又多说了话了。

“下一个关键人物，那你看来，现在仍然是最关键的人物是谁？”显然，听闻了阴阳个人观点的蔺逐对此很感兴趣，他径直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在阴阳和肖允对面坐下，冷然的脸面向阴阳，目光深邃地直视着她。

唉，悔之晚矣。阴阳沉吟片刻，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一旁挂着标志性微笑的肖允和蔼温柔地劝慰道：“不过是大家内部讨论而已，不需要很紧张。蔺逐他只是天生面部比较僵硬，不大会温和友好的表情，其实他人很好的。”所以，肖大公子你那幸灾乐祸地调侃好友的促狭眼神是怎么回事……

阴阳自然知道蔺逐并非是很难相处的人。只不过，肖允是借着这个由头，逼着她不要再在类似情境下沉默，敞开来面向特别专案组。事已至此，盛情难却啊，阴阳不得不尽量调整自己的模式来满足来自于同事的友好的集体感要求了。

“我自然知道特别专案组的大家都是好相处的优秀的好人，只不过方才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罢了。”偏头向肖允柔和了表情，算是对他好言安慰引导的答谢与表示领情，阴阳又神情坦然地面向面色天生冷然的蔺逐，缓缓道，“目前最关键的人物尚还在失踪状态，等她的踪迹状况明了了，谌北便是当务之急的关键了。但是我估计今天谌北的律师就会上门要人，并且我方并不能立刻搜集完全足够证据和力量来给谌北定罪判刑，根除其势力，所以不得不放人。但放人之后，最好再派人跟着继续观察，以备不测。”虽说之后不用刻意藏着掖着装小透明小跟班了，但这莫名其妙地被拉入了决策层是怎么回事……肖允你是故意的吧。因为对她尚还存有疑虑和好奇之处，所以特意放到自己跟前好能一直看着？

“我赞同。”肖允咀嚼了一番阴阳的话，爽快开口表示支持，并且很给面子地补充道，“并且这点没有必要瞒着谌北，有人来接他走的话，我们就先和他说清楚。只不过观察员要好好挑选，我们或许能够获知更多的信息。但尽可能的，我们也要保全自己的力量。”

“并且要向谌北透露这样的意思：倘若观察员出事，他的嫌疑便会更难以脱清，暗示他要确保观察员安全，尽力维护我方人员的安全。”众生平等，阴阳对于无辜之人，悲悯怜爱之心与生俱来。故而这话说得毫不收敛，言辞确然，字字如冰，这个提议不由得惹得蔺逐和肖允侧目，惊叹于她再度不由得流露的气质感息，两字“我方”也让肖允顺带弯了眉眼。这样才对嘛，大家都是一家人。

“同意。”蔺逐全程倾听，末了，严肃认真地发言赞同。肖允依旧在微笑，蔺逐看着阴阳，阴阳平静看不到渊底的眸与他凝视对望，两人皆还未发一语继续话题，便被一阵急促紧张的敲门声打断了。

“请进。”肖允微笑着瞥了门方向一眼，手里仍拿着手机记录分析着什么。

一个部署下的警员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跨步进来，响声报告道：“报告！谌北方面的律师来了，来的是首席律师，姜盛。”

首席私人律师姜盛啊……肖允和蔺逐视线不觉都暗暗转向了阴阳那边。不得不说，阴阳的话被验证得太快了。而且来的是姜盛，说明谌北方面是定然要把人带回去的了。不过，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们会被动地跟着姜盛这位了不起的大律师的步子走。

“知道了，你下去吧。把姜律师请到我办公室会客室。”蔺逐淡然地吩咐道。

“是。”那警员退了出去。蔺逐目光转向阴阳与肖允两人，肖允笑意吟吟地从他的手机计算中抬眸看他。阴阳依旧目光淡淡，已然收拾好了笔记，等待着蔺逐的命令。

“一起去。”没有明确的主语，蔺逐向肖允和阴阳提议道，算是邀请他们两个都一同前往见一见姜盛这位出了名的难搞的名律师了。

肖允微笑颔首，表示领意。阴阳也默默站了起来，站在肖允一边。蔺逐也行云流水地站了起来，迈步向办公室去了。肖允与阴阳跟在身后。三个人走得很快，一路无言直达办公室。

姜盛同方才那警员已在屋中。姜盛垂眸，沉稳淡定地喝着茶。那警员站在一旁等候着，看到蔺逐一行人过来了，就弯腰致意，信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