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1 / 1）

皇帝带着妃嫔们大张旗鼓到大昭国寺敬佛，未时初铜钟敲响过，众人都在大雄宝殿，随从宫女们侍立在外，将供奉一一传进去，再由专人交到僧侣手中，僧侣捧着供奉到佛前。皇家的供奉如鎏金镂孔五足朵带铜香炉、鎏金蝶纹银香囊、鎏金鸳鸯团花大银盆、皇家御用茶具、八重宝函、鎏金佛祖坐莲四轮十二环锡杖，各种宝贝应有尽有。其中最贵重的还要属那件按照佛经七宝制成的金线袈裟，由大昭国寺住持亲自供奉于金身大佛前。大雄宝殿泥金的宝幡高悬，四壁皆是彩绘，金碧辉煌，映照得这些宝贝绚烂夺目。

众人皆沉浸在一种肃穆的气氛中，花溆悄声进来，与伏贵妃耳语几句，安静地立在伏贵妃身边。她说的是：“陈仁已经去办了。”伏贵妃不动声色的哼笑一声：“待会儿有好戏看了。”陈仁去办的什么事呢？原来一早华章宫就得到消息说皇帝这一趟不单纯，可不是真为了供佛来的。羽林军的夏侯雍与殿前卫韩章一同办了件事，去民间寻访来一位高人，这位高人身怀奇技，能号令百鸟。所以前一日皇帝就让人将这位奇人以及他的奇鸟送到大昭国寺，留待今日来一场天降祥瑞，百鸟朝凤。

皇帝有皇帝的打算，她也有她的打算，皇帝要百鸟朝凤，她就替她寻个真百鸟之王。她让陈仁带人去在皇后的厢房周围洒上百果蜜酱，这些鸟儿最是机灵，到时都朝到皇后那儿去，破坏了皇帝的计划，不怕皇帝不恼火。

这厢，两个小太监得了令，提着两桶子果蜜偷偷摸摸往西厢房去，半途被乱逛的东方永安瞧见，心想这两人鬼鬼祟祟，准没好事，不如跟去一看，于是摇着轮椅跟上。行了两步嫌轮椅太慢，又怕被人听见轱辘声，索性弃了轮椅提脚跟上。

两个小太监拐拐绕绕，从西厢房后面的树丛钻过去，两下张望确认没人，一人把风，一人以腰带悬着木桶爬上檐柱，将檐角刷上果酱。刷完又偷偷摸摸下来，往廊子里走去。东方永安都看在眼里却搞不明白他们是干什么，见两人快要走远，踮脚上去从背后一把扣住落在后面小太监的手，捂住嘴拖到旁边一条甬道。

“你们干什么？”她狠声质问，一边小心地瞧着外头年纪稍长的那名太监。那人嘴里念叨“咱们快走”，一回头却发现后面的人没了踪影，当下急得直转，压低声音喊：“小桂子？小桂子？哎你这个杀千刀，贪玩没轻重的又野到哪里去了？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被他喊做小桂子的人正被东方永安捂着嘴，按在墙上，“快说！”手上用力，小桂子脸憋得涨红，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她才想起自己手还堵着让人怎么说，于是卸了力道，从怀里掏出一只短匕首架在小桂子脖子上。

小桂子战战兢兢道：“哪里来的好汉姑奶奶饶命！”

“说，你们方才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小桂子犹豫了一下，匕首即在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吓得他差点哭爹喊娘，哭声还没出喉咙又被冷硬的凶*器逼回去：“姑奶奶饶命，我说，我说！”他将给皇后厢房刷果蜜，用来吸引百鸟的事一五一十招来。

“吸引什么百鸟？为什么要引？”她隐约觉得皇帝此行不寻常，但其中有哪些曲折她到底不清楚。

“这，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

她手上再用力，那小桂子以为自己脑袋要搬家，吓得魂飞魄散，上面两行泪滚滚而下，下面一股尿骚味传来。东方永安捂着鼻子：“瞧你这点出息。”又道，“不知道为什么，谁派你们来的总该知道！”

小桂子哆哆嗦嗦道：“陈，陈仁。”

别人不知道，陈仁她可是知道，是伏贵妃的人，伏贵妃与张皇后向来不对盘，此番动作必然是为了陷害。她本不必管这事，但一来，纵容眼皮子底下的宵小动作不是她作风，二来，文和宫曾经给过魏明一块令牌，牌面上似是星体纹路，她一直记在心里，若能将此事做个人情给张皇后，套套近乎，以后有机会去文和宫走动就是最好。

这么一想，她揪起小桂子，瞧两眼外头还在找的另一名太监，看他往这边来，思量怎么将他也一并擒住。这时，对面廊子拐角处几名宫女说笑着走来，其中一名她认出是文和宫的宫女，心下生出一计。

待宫女们走近，她将小桂子猛一把推出去，自己也顺势跌倒出去，做出两人相撞的样子。小桂子吓得屁滚尿流冲前辈太监就跑过去躲在他身后，那太监打他一屁股：“贼小子，跑哪儿去了？”看一眼东方永安，“那是谁？”也不等小桂子说话道，“罢了，我们赶紧走。”

对面宫女们已经走过来，见一小太监满面泪痕，十分狼狈，另一个神色慌张，似做了什么鸡鸣狗盗之事，不远处摔着一侍女打扮的人。领头的宫女十分机敏，喝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奴，奴……”不等那太监找借口，东方永安状似惊奇道：“这是什么？好香。”原来小桂子被丢出来时，一心逃跑，连自己拎着的果蜜小木桶也丢了。东方永安扶起木桶用手指在里面刮一下放进嘴里，嚷道：“甜甜的是蜜吗？不对好像比蜜还要好吃。”转头问那两个太监，“刚刚你们是去给皇后娘娘送蜜呢？可是宫女姐姐们都不在啊。”

皇后宫里的宫女也都不是简单角色，一听话头就知道这两人在皇后的西厢房做了不可告人之事，当即命其他宫女将人都抓起来带去长秋厢房等长秋回来处置，又命人快快去前殿通知长秋。

吩咐毕，那领头的宫女走到东方永安身边将她扶起：“你是哪个宫里的？”东方永安捞了捞腰牌，表示是自己人。那宫女见是重明宫的人，放下心来，又见她脚上缠着绷带，渗出一片污黄水渍道：“你脚伤了，跟我来，我给你换点药。”

前殿，长秋正跟在皇后身边，文和宫的宫女匆匆来，因里面正在诵经拜佛，不可贸然闯入，只得在门槛上焦急地张望。长秋瞥见回禀了一下皇后，皇后准她去了。她悄无声息退出来道：“做什么在门槛上慌慌张张张望，成什么体统！”

小宫女道：“姑姑有急事。”以手掩唇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长秋道：“走，我随你去看看。”

殿里供佛毕，皇帝带众人前去无相台敲响国泰民安钟。九声钟响，寓意九九归一，从来处来，往去处去，终成正果，住持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周围的树林忽而躁动起来。不时，数只鸟儿冲出林子，李明豫正要拍马屁说连鸟也来聆听佛音，话刚到嘴边就听哗啦声响，瞬间上千只鸟儿从林中一冲而出，羽翅扑飞，冲向天际，遮天蔽日，如千军万马滚滚黄沙，又如千尺巨浪排山倒海。

众人被这突来的奇景惊得说不出话，然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忽有一人高喊：“快看那是什么！”

“那，是，凤！凤凰！”人们震惊得无以复加，凤凰两字顿如浪潮一浪接一浪在人群中辐射开去，众大臣将领、太监宫女纷纷跪下朝拜这神话传中的百鸟之王。

大昭国寺住持上前虔诚道：“陛下诚心感动上天，赐下这祥瑞之兆，我佛慈悲，苍天慈悲。”说着又念一声佛号。

这奇景同样落在寺外围观凑热闹的百姓眼中，造成无法言说的轰动，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老百姓纷纷跪下表达对这一奇景的崇敬。

奇景的核心就是那只被称为凤凰的鸟儿，它有着比起一般鸟儿来说巨大的体型，五彩的羽毛在阳光下发出绚丽的光芒，两根长长的羽尾说明了它尊贵的身份。自凤凰一出，原本稍显混乱的成千上万的鸟儿竟不可思议地变得有序，它们纷纷排成队跟在凤凰身后，竟无一只鸟儿越前。

声势浩大的鸟阵在‘凤凰’带领下围绕在大昭国寺上方盘旋不去，凤凰清亮的啸声回荡在无垠的蓝天。

伏贵妃也张大嘴巴，这里包括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张大嘴巴，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这惊天动地的浩荡声势又是一回事，连他们也忍不住要相信这是神迹，是天降祥瑞。不过伏贵妃很快回过神，朝那领头的凤凰瞧两眼，用很低的，却能让离她最近的皇后听得到的声音道：“这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景，您说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瞥后一眼，哼笑一声算是回答。

“不过这不算完，好戏还在后头呢。”

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皇后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回头：“妹妹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怎么会？老天的意思谁能猜透。啊，这百鸟朝凤不知会否朝见这人间的凤凰呢？妹子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