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1 / 1）

按照原先计划李明珏一行是要过几日再启程，回去正好赶上中秋佳节，但他们临时起意，准备提前动身，却不知为何，也就是在今日。李芳一对此倒无异议，接下来北境形势只怕越发紧张，而李明珏身系大统，不容有失。不错，皇帝虽未立储，但帝意愈明，朝堂上的形势也越发明朗，他虽身在北境亦知一二，除此之外，单论他个人意愿，诸皇子中亦是更倾向于李明珏，只不过既远离朝堂，他的意愿不足为外人道，以免给李明珏徒增麻烦。

“殿下的行李都准备好了？”他接过方圆手上的披风，转眼已入秋日，虽余热犹在，北境的风却渐大起来。方圆回：“王爷请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护送殿下的人马也已经挑选好，绝不会出一丝纰漏。”他道：“你办事，我放心。”

正要出门却见管家领着几人抬着樟木箱子进来，仆人们将箱子放下，暂且退到一旁，那管家向李芳一颔首道：“本月肃王府的问候到了，照例王爷您挑几样贴身的，其余小的拿下去收起来。”这是惯例，每个月长阳的肃王府都会送东西过来，各种珍贵药材自是不少，其余或新奇玩意，或肃王刚收的书籍，不拘什么，日常所用的，肃王能想到的统统送过来，端的是亲厚非常，他们已见怪不怪。

当下李芳一道：“先放着吧，等本王回来再点。”正要走过管家的却道：“王爷请留步，还有一封信件，来使言明很是重要还请王爷先过目。”李芳一眉毛微挑，伸手接过信件，照理说往常肃王府来的信件也不在少数，多是闲话家常，倒没有特别言明多重要的。他拆开信件，信上不过寥寥数语，李芳一面色却沉了沉，看罢就烛火上点燃烧了。“走吧，明珏他们该启程了，咱们去送送。”

李芳一直送李明珏一行到城门口，李明珏跳下车朝他一抱拳：“皇叔就此止步，我等告辞了。”他道：“一路顺利，代我问陛下安。”又吩咐护送的士兵，务必千万小心，将他们平安送至玉凉关内。

李明珏道：“皇叔放心，此次回去我必向父皇言明北境形势，好助皇叔一臂之力。”若北境要开战，少不得要调度军需物资。不料李芳一却拍拍他的手道：“如果你信得过皇叔，这件事就暂且不要向陛下禀报。”

“为何？”

李芳一抬头看眼忽而就阴沉下来的天：“皇叔另有考量。”

路上东方永安问起七王会有什么考量，是否要相信他，李明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家最难得的就是信任二字。”虽未明说信与不信，但东方永安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向皇帝禀明了。

回城途中，李芳一拢拢披风：“这天忽地就冷下来，哎，方圆你有没有觉得风又大了。”方圆道：“小的没觉得，是王爷您心中的风大了。”他没有问信中写了什么，李芳一不说的，他从来也不问。

李芳一道：“你小子就是嘴厉害，快把这窗格子下了。”方圆下了窗格子，风依旧呼啸着从缝隙里钻进来，他默然叹口气，冬天又要到了，而他最不耐风不耐寒，这个冬天可要怎么过才好。

马车没有回王府，而是拐道去了营牢。昏暗的牢中，乌日塔那顺并其他部落两名将领垂头丧气坐着，他们被抓进来也有好几日子，除了开始时李芳一来过，后来竟无人搭理他们。这外头形势到底如何，草原有没有来讨人当真是一点消息也透不进来，李芳一对他们到底是杀是放，几人心里越发没底。初时还一股傲气，口中叫嚣杀人不过头点地，如今一个个倚在角落闷不吭声端的十分焦燥。

此际听得响动，三人齐齐抬起头来，就见一小厮端把椅子过来，在他们面前放下，李芳一悠然往椅子上一坐，神色淡漠也不说话，只乜斜着眼看他们，好似第一次见。半晌乌日塔那顺首先沉不住气，没好气道：“你既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尽盯着咱瞧作甚，咱又不是那美娇娘！”方圆当下喝道：“放肆！瓮中之鳖，阶下之囚还敢对王爷无礼！”

乌日塔那顺笑：“爷就放肆惯了怎么的！少拿你们那套来吓唬老子，李芳一你就说到底要怎么处置老子，要杀要剐一句话的事也能婆婆妈妈想好几天！”

李芳一却不理会他反朝另两个道：“你们两是鄂多斯跟达明部的吧？眼下已经入了秋，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吧。”

被点名的两人不知他何意，愣着不说话，乌日塔那顺道：“好不好过关你屁事？别人能被你糊弄，咱可最清楚你这冷面王爷，面冷心更冷，怎么你问这些难不成想给依布尔草原送粮食助咱们过冬不成？”

李芳一点点头：“本王正有此意。”

这下不仅那两个将领连乌日塔那顺也差点惊掉下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朝另两个道：“他说他要送咱们粮食，他当咱们是三岁小孩子呢！还是说，你这多年与我们死磕的冷面王爷终于被咱闹怕了，想通了？我早说了，吾汗说过，你们那皇帝老儿将你丢在这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你何必还要替他卖命，不如早早投入我草原的怀抱，咱们替你打回南边去，到时你做皇帝，让咱们在那繁华的长阳也有个地待，金银珠宝不说，能吃香喝辣就成！”

李芳一不但没怒反笑道：“你如此为本王着想，过往本王真是辜负了你一片好意。”

听他这么一说乌日塔那顺眼珠一亮，扑到铁栅栏上：“你不生气？你是真打算考虑？那快快将我们放了，我也好赶紧回草原传信，待我几十万大军与你会合直取玉凉关！”

李芳一笑意更深：“你急什么？本王确有此意。”他言一出，方圆脸色骤变，强忍着才没插话只听他继续道，“不过本王却信不过你瀚海古部，你瀚海古部残忍嗜血，嚣狂无状，本王若倚仗你们岂不等同与虎谋皮，将自己至于虎口那般危险境地？再者你瀚海古部残杀我军民无数，早已结下血海深仇，就是本王愿意就此作罢，一笔勾销，恐怕麾下将领，阿莘城百姓断不会答应。”

“那你待如何？我瀚海古部乃是草原第一部落，你不与我们合作，还有别的选择不成？”

李芳一狡黠一笑，双眼微微眯起如狐狸，朝另两部的将领颔首：“那不就是？”乌日塔那顺瞪大眼睛：“他们？不可能！没有我瀚海古他们什么也不是！”这话让另两部将领颇有微词却迫于他的威势不敢多言。

“若要举事自然要选最可靠的伙伴。”不待乌日塔那顺再说，李芳一道，“方才你不是问本王要如何处置你们吗？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你等犯下的血案不给人民一个交代不行，三日后乌日塔那顺及麾下兵众尽数斩首于西市。”说罢起身欲走。

乌日塔那顺不料他上一句还谈及结盟，下一句就要将他们斩首，不敢置信道：“我可是瀚海古一等大将，你敢斩我是要与我瀚海古宣战？你当真要绕开我瀚海古与那些没用的部落结盟？他们根本帮不了你，我所知的李芳一不是如此愚蠢之人！”

李芳一头也不回：“一等大将何故行这抢掠山野村庄的宵小之事，只怕死个你瀚海古部也不见得有动作，你就安心上路吧，本王之事不劳你费心。”说罢走了，徒留乌日塔那顺在身后骂娘。

出了营牢方圆连珠炮似的劈头就问：“王爷您在牢中所说当真？您当真要与草原结盟？为何？”与草原结盟，这是何等大事，他是再忍不住。

李芳一不答却道：“乌日塔那顺一众斩首于西市应当可以交代了。”

“王爷！我在问您话呢！到底为什么？是不是那封信？肃王爷的信到底说了什么让您，让您……”大逆不道的话他终是说不出来，面带忿色看着李芳一。李芳一却仿若不察他语气中的焦急与责备，轻轻勾起嘴角：“我在此驻守数十年，也着实想念长阳了。还有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方才与我说话那是什么语气？”

这一轻飘飘一句却叫方圆心惊肉跳：“您真的打算……打算借草原之力打回长阳？不不，那是不成的，王爷您是不是发烧？您还是不是方圆知道的那个七王爷？”说着放肆地伸手往李芳一额头探，被李芳一一把拍下：“胡闹，行了去叫单锋过来，除了乌日塔那顺众人，其余的也得找机会放了，让他亲自送回草原去。对了，不能就这么送回去，你快与本王回去，这就修书两封给鄂多斯与达明汗王以示结盟之意。”

这下方圆真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被李芳一催促着回府去。

三日后乌日塔那顺一众五十余人尽斩于西市，并且暴尸三日，乌日塔那顺的头颅还被悬挂于阿莘城城门一月有余。至于鄂多斯与达明两部部众于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由单锋亲自护送带着李芳一的书信神不知鬼不觉返回草原。

月余之后阿莘城甚至与两部各送去一百石粮食一百匹绢绸更示诚意，直叫方圆不住地摇头叹气，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