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1 章（1 / 1）

“你将随队伍出发，就这么定了。”于林去了队伍前方，见他的是某位百夫长？千夫长？校尉？小将领，也许。队伍里人太多，他不能每一个都认识。“回禀大人，小人没有办法。”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您看小的连站也站不稳。”他的百夫长命两个人将他搀扶过来，而他头晕眼花，没有晕倒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明日一早就跟随摄政王新选出来的队伍出发，他实在做不到，“我没有办法骑马，我会拖累队伍的脚步……”

然而跟他说话，确切说向他传达命令的人并不在意：“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关于骑马的问题，你放心，你不需要骑马，你可以与你的鸽子们一同搭车。”

哦，现在他跟他的鸽子们一样了。

“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你的另一名同行能起身，也许你就能留下来，现在你还有半日再加一个晚上的机会，赶紧去休息吧。不必回你原先的队伍，会有人送你去新的帐篷。”

两名士兵上来从他的队友手中接过他，他无奈地向他们道别。送他去新帐篷的士兵不太喜欢说话，仍然好心地回答了他的疑问。因为某种原因，摄政王决定留下大部队，挑选了不知多少名精锐明日一早重新上路，快马赶回长阳。而王爷需要一名信使，以便与直隶及时传递信息。队伍中的总共两名信使，一名是他，另一名在队伍的腹部，非常不幸的另一名病势比他更严重，甚至卧床不起，不论是随队的大夫还是驿馆请来的大夫都说那可怜的人经不得半点颠簸，若硬是将他抬离自己的床榻，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所以尚能走路的于林成为唯一选择。

就当是帮一帮那可怜的人吧，传达命令的士官如是说。

愿他早点好起来，躺在用干燥柔软的蒲苇铺成的草床上，于林心想。

翌日，东方刚出现光亮，新集成的队伍便启程。他们动作迅捷小心，后勤队伍收拾锅碗瓢盆也没有发出比风声更大的声响，甚至与他们相距不远的队伍依然在睡梦中，一无所觉。他们没有打旗帜，趁着天光，于林粗略估算了一下，整个队伍约莫有百余人、十匹驮马、五辆车。

不知名的小士卒替他将鸽笼搬上车，那也是他即将搭载的车子。将鸽笼一一安放好，他跳下车，经过一夜休息，他好了很多，感谢老天。

“队伍很快就出发了。”见他往林子里走，小士卒皱眉道。

“正因如此，有些事不得不解决一下。”他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笑，“人有三急，等不得。”

“那请您快点。”

他比了个手势钻进旁边的树林。脱出人们的视线，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鸽子，与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些小家伙不同，这是一只非常特别的鸽子，有比白鸽更尖利的喙、更锐利的眼、更强壮的翅膀，黑色的翅膀，它的颈毛在晨光之下五彩斑斓，诉说它高贵的出身。据说它们有远古的猎鹰血统，它们的祖先被人类驯化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培育与无数次严苛的筛选，才得到如今无论在飞行耐力、距离以及躲避捕猎的本领上，白鸽都无法与之媲美的黑鸽。它是于林的宝贝，于林叫它“黑美人”。

它是那么美丽，于林爱不释手地抚摸它靓丽的羽毛，他们就要分开了：“去吧，我的黑美人，这是你也是我最后一次任务。去你该去的地方，将消息带给一直等待的人，结束这一切。”

他松开手，“黑美人”展开强健的翅膀，丛林间飞越而上，迎着阳光，飞过层层树叶，最终将那些伴它而飞的小鸟们抛在身后。于林知道它一定会越过风雨、避开捕食者的利爪，人类的箭镞也无法阻止它，它终将到达某个地方，带去蛰伏在那里的人、带去逝去之人所期待的讯息。

百余人的队伍很快整顿完毕，在初升的太阳和煦的光芒中踏上归途。

第一次的袭击在三日后、同样的清晨。队伍一如既往快速而无声地移动，没有人抱怨、没有人交谈，只有车轮的吱嘎与马匹的噗嗤声。走在最外围负责警戒的是骑兵，最早发现异常的也是他们，确切说是他们的马儿。

在行至一片丛林时，马匹忽然不安嘶鸣起来，骑兵勒紧缰绳，试图安抚它们无果，接着队伍里面的驮马也惊鸣起来，拉着于林乘坐的板车的马儿也不例外。它们仰天嘶叫，然后不停地在原地打转，任凭骑兵与车夫抽打呵斥也无济于事，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即将到来，让它们惊慌失措，无法前行。

危险继续逼近，马儿再也无法保持队形，有的人立嘶叫，有的驮着干粮甚至骑兵，四处乱窜，不顾骑兵狠力抽打的鞭子没头没脸钻进树林，又从林子里钻出来，奔向队伍的前后左右。它们撞乱队伍、撞倒妄想阻拦它们的人，摔下拿马刺扎它们的主人，似乎只是眨眼的时间，纪律严明的队伍就乱了。

人们一边捕捉受惊的马儿，一边拿眼睛搜寻从树林里逼近的危险。

“狼！是狼群！”眼尖的人大喊。

于是人们听见夹在马匹嘶鸣中，狼群的低吼声，很快也看见从灰褐色树干后闪现的狼群，五匹、七匹、十匹、十五匹、二十匹……不，远不止，于林惊讶地发现这远不止一个狼群的数量！

“该死的，哪儿来这么多！”他听见身边的骑兵咒骂。“你们快到我们身后去！弓&弩手准备，骑兵也准备好你们的刀！上马！快上马！”负责人喊，他身边有骑兵刚从马上摔下来，不得不狼狈地稳住自己的头盔，扯住自己的马。

“让这些不长眼的畜生尝尝弓箭的滋味！射！给我射死它们！”

人们嘶声呐喊的时候，狼群也丛林中跃起扑过来。利箭戳进毛皮与血肉，利爪撕裂喉咙与胸骨几乎同时发生，箭雨扎进狼群，将一只又一只野狼扎在树干上、泥地里，而狼群好似无穷无尽，源源不断从树干后扑出来，扑向人们，冲击这支纪律严明的队伍，像灰色的铁杆一次次斩断水流。

狼尸上流下的血与从被撕开的喉咙中流出的血汇聚在一起，弥漫在林中越来越浓厚的血腥味，让狼群发出颤栗的咆哮。躲在士兵身后的于林与车夫们瑟瑟发抖，看着野狼眼睛露出血红的光，血腥味激发它们的疯狂，让它们的身手更为敏捷，利爪更为凶残，它们是一群不知害怕与退却的怪物。

骑兵与狼群混战在一处，他们的刀将野狼劈开两半，有些不幸的则在摔下马的同时被野狼咬穿咽喉拖走。很快狼群冲破骑兵防线，冲进队伍更深处，与扛着长*枪的步卒撕咬扭打。

当一名刚死去的士兵温热的尸身掉落在于林几人旁边时，车夫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于林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到一棵树后：“别叫，我可不想那些畜生注意到我们。”

“会，会赢吗？”另一名负责赶马的小伙子颤抖着肩膀说，“我们会赢的吧。”

这不怪他，于林想，他还是个孩子，“会赢的，你看我们的人数，比狼群的数量多多了。我们的人训练有素，而且都有兵器。”

“可，可我们没有。”这让小伙子非常不安。

“等一下。”于林拍拍他的肩，随即觑准时机冲出去从近处死人手里拿来几把刀剑。回来的时候他看了眼自己乘坐的板车，车上的鸽笼东倒西歪，有些滚落在地，没来得及逃走的鸽子成了野狼的美餐。

他回到路边的树后，将刀剑分给几人，将一把铁剑塞给小伙子：“如果有哪只畜生敢来就捅它，知道怎么捅吗？”

小伙子怔怔地点了点头，忽然耳边一声炸雷般的尖叫，温热的血溅上于林的脸，他呆呆地看着小伙子蹲着的地方一只巨大的灰色身影掠过。

车夫嚎叫着爬开，转头，他看见，那可怜的小伙子躺在地上，一只灰狼卖力地咬开他的喉咙，血柱喷涌，小伙子抽搐的手上还握着他给的剑。

从这些畜生出现以来，他发出第一声愤怒的咒骂，夹杂着不知是不是后悔的情绪。他握紧刀，靠近灰狼，灰狼抬起头转过身同样恶狠狠盯着他，被染红的尖牙上鲜血滴下。

耳边有箭矢声飞过、似乎有别的狼越过，他没注意。他听见不远处的道路上，人们依然在嘶喊，他们喊了什么？“后面！后面也有狼！”“不光有狼，还有弓箭手！弓箭手藏在树林中！”“盾兵！盾兵挡住那些箭！”

叫喊声、哀嚎声、兽吼声与冷不防从林中发出的箭矢声混在一起，传入于林耳中，可他却只看得见眼前的畜生，嘴里还叼着那个可怜孩子喉管的灰色大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