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6 章（1 / 1）

“胆小鬼、缩头乌龟，只敢躲在乌龟壳里，回去找你老母吧！”

“王成的胆子跟他的XX一样小！”

……

诸如此类的谩骂已经在城下持续数日，第一日王成嗤笑以对，敌军谩骂的意图直如屎上的苍蝇明摆着，街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想以此等下流粗鄙污秽的谩骂就骗得自己开门出战，也太小看他堂堂闻松郡守城大将！第二日咒骂飘上城头，他冷笑，端着茶水的手稳当如常，一毫不为所动，倒是有些可怜城下那些扯着嗓子做无用功的蠢蛋，要如何才能让那些蠢货知晓他们在白费力气？他们一张嘴自己就知道他们要放什么屁，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第三日，他微微皱起眉头，蠢货明知无用，为何乐此不疲他不明白。城里开始出现一些流言，一些他听着不大入耳的流言，比如什么小儿不合时宜的学语，好的，他不生气，他明白那只是童言无忌，毕竟连自己对那些蠢货日复一日的粗鄙之语都能倒背如流了，他们何时能换点骂语？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对了，那群不过是野民流民，没见识的下九流，言辞量实在匮乏，他对他们要求过高了。再比如，茶肆间开始议论对方主将是个小丑一般的胖子，脸上的肉削下来当下酒菜都嫌腻。这则留言比小儿无知的学舌要好多了，嘲讽的是敌方，却叫王成听着更不是滋味。因为众人议论的主将不但是个腿短滑稽的胖子，还是个女人，每每说到主将小短腿跟在大军后面跑有多滑稽的时候，总免不了感叹那一定是个滥竽充数的，说着说着不可避免就说到敌军一定是蔑视松露城，再说下去……王成就走开了，接下来的话他绝不想听到，心中却又清楚得很。知晓却要装作不知，这是一种折磨，这种时候，他只能暗地里狠狠唾骂敌军想出这下三滥注意的王八羔子。第四日，同样坐在城门楼里，端着茶盏，悠闲地眺望远处的开阔、天地相接处的苍茫，腿架在矮几上，若没有苍蝇嗡嗡嗡在耳边没完没了，该当是最舒心美妙的日子。然而端着茶盏的手却不如前几日那么稳当，贾嘉说的话也不那么中听，说什么苍蝇乱叫，野狗乱吠在意干嘛？笑话，他几时在意了？姓贾的哪知眼睛看见了？姓贾的自以为是，强词夺理说不在意干嘛坐在城门楼？他不乐意了，身为主帅，他爱坐哪里坐哪里。他还没说姓贾的仗着自己有副好脑袋，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多了解他？殊不知自己跟城下那群臭烘烘的苍蝇一样聒噪、令人厌烦。他还说，别忘了乌浅的叮嘱，可笑之极，不用乌浅叮嘱他也知道这仗该怎么打！这话实在不中听，所以他警告了对方。

今日，他依旧坐在城门楼，听着城下轰嗡的谩骂，老调常谈了，他在心中冷哼。唯一不同的是敌军传闻中那个蠢钝如猪的女主将也出现在阵前。王成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是她为主将简直是对主将的侮辱。那张肥胖的脸上闪动油腻的光，他觉得自己半个月都不想吃猪肉，那粗短的腿、粗短的手臂，莫不是个侏儒吧！从城头看下去，每个野军都好似侏儒。最臭的是那女人的嘴，出口的虽然不是污言秽语，然而那可恶的女人扯着尖细的嗓子说着冷嘲热讽的话，老天爷，他很想将自己斧头扔下去，一斧子把她脑袋给削了，让那张嘴永远闭嘴。但凡他生命中遇到一个类似那娘们的，他早就成了逃犯。

阳光有些刺眼，但更刺眼的是那张蠕虫似的不停吧啦吧啦的嘴，它们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吵得他脑壳疼。

“你干什么去？”回过神时，贾嘉那个讨厌鬼拦住去路。

“什么干什么？老子去撒尿，能干什么？”他没好气道，对于他的多事十分不悦。

然而那个讨厌鬼一点眼色也没有，仍旧喋喋不休：“拿着战斧，一脸怒冲冲、咬牙切齿去撒尿，还是要把那话剁下来？”

王成哑口无言。

“给我。”

乖乖将战斧交出去，泄气地坐回去。讨厌鬼还没走：“乌浅临行前如何交代？”

“你不知道？”

“我需要你回答。”

“老子才是……”他蹦起来对上贾嘉好整以暇的目光又坐回去，“敌军为诱我军出城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切记不可出城迎战，只需守得一月半月，等乌浅回来。”

“你那时怎么说？”

“老子……我说不管他们使什么手段，就当看不见听不见，凡事与讨厌鬼……”瞥见贾嘉目光他改口，“与老贾商量，一定守好松露城，绝不辜负老乌托付。”

“还有。”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提，提头去见。”

不识好歹的贾嘉硬邦邦留下一句：“请将军谨记。”便去了。

王成气得吹胡子瞪眼，城下依然在吵闹，他干脆从帘幔上扯下两块碎布塞住耳朵。迟早，迟早他要撕烂那蠢女人的嘴，让所有苍蝇闭嘴！

终于某一日，野军们不再骂骂咧咧，到底是自己坚持住了，就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想对付他？异想天开！他是谁？他可是乌浅帐下最受信任、有勇有谋、战绩赫赫的第一大将，什么阵势，什么手段没见过？李璜发兵之初，乌浅军何以能势不可挡地扫荡整个利州西部？那冲在前头，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王成。小兵崽子们背后怎么说的他可都知道：王成一到，敌军亡城。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亡城王，他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罢了。乌浅风卷残云拿下的二十六座城池中，有十六座是他拿下。那双战斧在战场上不知饮了敌人多少鲜血，这群野军以为骂几句自己就受不了了？未免太小瞧他！

不过他们也不全是做无用功，最起码他们成功惹怒自己，待乌浅军归来，他定要打头阵像碾肉一样将他们全部碾碎以慰今日所受之辱。

看着城外广阔大地上轰隆隆驶来的巨大临车、机弩、冲车、投石机，一个个整齐列阵、蓄势待发的方阵，王成没有丝毫惊慌与畏惧，反而露出正中下怀、久违的笑，自苍蝇在城下哄闹，他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笑过。而今臭苍蝇们终于打算动真格的，他如何不高兴？

“就让爷爷来告诉你们仗该怎么打？看爷爷不把你们脑袋打烂！”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沿着城墙来回巡视，扯着嗓子吼，“动作麻利点，这边再来二十桶猛火油，这边来五十条檑木五十桶石块，还有这边，箭矢不够，弓箭手？弓箭手哪里去了，再来十个！不知道这地儿重要吗？别叫人偷冷了，有你们干瞪眼的时候！”像个陀螺似的挥舞手臂，激昂的指令声飘荡在城头，“三千骑兵准备好没有？打起来给我机灵点，谁他妈策应不及时，老子拧了他脑袋！机弩*箭装上没有？愣什么愣，赶紧！”

半个时辰后，接天连地的号角响起，敌军云车上大纛旗呼啦啦舞动，那滑稽的猪一样的女人举起滑稽的莲花锤。王成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使流星锤就流星锤吧，好歹与自己的双战斧也算一家，偏要改雕成莲花状，笑死个人！她以为打仗是干嘛？战场是干嘛的？怪不得中军司马说起野军很不以为意，到现在也就抢占了一个最靠边的西宁郡，那还是本军好心送给他们的。外加一个鸟不拉屎、给钱人都不去、旮旯里的岭南郡，那是李秀要对付本军，顾不上丢弃了不要的。一支尽依附别人、靠捡漏夹缝里生存的野军能有多大出息？乌浅还说不可掉以轻心。行吧，到底是自己敬佩的人，既叮嘱了姑且听之信之，对方送上门来，给个迎头痛击总不会出错。战场上他还没怕过谁！

对方开始发动攻击，比起他们滑稽的主将，王成发现士卒要靠谱得多。箭雨对射后，对方铺设壕桥，驱除鹿砦、拒马、推进临车，将云梯架上城墙，一系列行动井然有序，熟稔程度王成粗略估计了一下，不比己军差，看来的确非是乌合之众。但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领的差别有时就是胜负的差别。云车上那个滑稽女人一脸懵然，进兵号令皆由身边司马发出，叫那司马手忙脚乱、一脸戚戚然，就注定了他们只能以失败收场。王成一支令旗劈下，早已准备好的巨大狼牙拍与油毡从高空扑下，被狼牙拍砸到的顿成肉泥，而被大油毡裹住的敌兵则不知所以然地胡乱挣扎。“天冷，给你们添添火！”他亲自挽弓搭箭，嗖，燃烧的火箭呼啸飞出，轻轻滑过油毡，轰一声，油毡顿成巨大火幕，被其裹挟，尚在云梯上上下不得的敌兵陷入火海，立时惨叫连连。不断有烧黑的肉躯从半空坠落，刺鼻的味道在空中蔓延。

“看到了吧，这就是老子给你们的招待！不怕死的就来！”

敌军坚持了约莫两个时辰，连城墙一个角落也没攻破，留下一地尸体，灰头土脸夹着尾巴跑了。那可笑的女人边跑还边回头叫嚷：“等着，老娘会回来的！缩头乌龟，你就继续躲回你的乌龟壳吧，没几天好日子了！”

“哈哈哈！”王成笑得眼泪都出来，他可没错过那女人委屈到泛红的眼角，“臭娘们还不赶紧回去找你男人安慰。”耍嘴皮子他不是不会。这时身边副将提议：“瞧他们逃跑的熊样，属下愿领五千兵去咬它一大块肉下来。”经这么一提醒，王成瞅着敌军歪七扭八的逃跑姿势亦觉得如此大好机会不该放过。原本守城便以野战为主，被逼入城中已经是处于劣势不得已而为，他向来驰骋于野外，可谓野战之王，趁势追击再拿手不过，也清楚得很将敌军一举击溃的机会一闪而过。先不说攻城敌军本就号称五六万目测只有三万余，城中守军一万二本不惧，就说对方吃了败仗，留下一地尸体，士气低落，正是追击彻底解决后患的好时机，于是他打算应了副将请求。待要下令，贾嘉走来，一看见他王成就翻白眼，不出意料讨厌鬼是来阻止他的。

贾嘉一副令人不爽的“我就知道”的神情：“将军想要追击不妨先与我来看看。”夕阳落下的时候，他与贾嘉并其他副将出城，贾嘉带着他们沿敌军撤退路线巡视片刻，“看见什么没有？”副将们面面相觑，王成沉默不语，少时已经冷汗涔涔。贾嘉笑道：“看来将军看出来了。”他铁青着脸挥手：“回城。”

贾嘉领他们所看不是别的，正是敌军撤退留下的痕迹，包括临车冲车车辙。王成纵横战场累积的经验可不是白吹，稍经提点，便看出内中门道。撤退痕迹繁杂却不凌乱，“好家伙，还想跟老子玩阴的？”岂骗得了他这双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