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8 章（1 / 1）

作为猎隼队的一员，安字军统领的心腹护卫之一，他有幸随统领与队长前来往生林见识最为机密之事。原想统领会选择此时此刻前来，往生林多半藏着什么大利于安字军的神兵利器。至目下，他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小点，往生林中藏着的的确是某种“神兵利器”，然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是，此等“神兵利器”远非终他一生所能见识任何刀剑枪矛所能比拟。他没有参与过“沉没之战”，却倏忽想起“烟花”。那是否就是“烟花”？南阳也拥有“烟花”吧，但军中存在一种说法，说南阳的那是小“烟花”，威力远不如真正的“烟花”，那眼前所见是真正的“烟花”吗？从统领与那名风先生脸上露出的惊喜神情，他又觉或许是“烟花”也无法与之比拟的存在。

射出“烟花”的物什很奇怪，圆圆长长一只大桶，架在一人高的大车上，需好几人操作才成，而它的威力证实了它值得如此费力的操作。起初在周围禁戒的人都不以为意，甚至暗中认为搬运到如此开阔又远离棚舍之地，且安排几乎所有人手持唧筒严阵以待多少有些小题大做，这阵势分明说会发生火灾。可是再厉害的神兵利器怎么引发火灾，除非火油桶，火油桶那种东西还需要跑到往生林试验吗？而后风先生说了什么，令旗手举起令旗高喝：准备。众人敛起心神。不论什么，很快就知道，他同样抛开杂念，聚精会神凝视低洼的场中央。

倏然一声巨响，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弄不清楚，只觉地动山摇，耳朵嗡嗡作响，若要说，好似突发烈性地动，大地裂开，又似高山上山石崩塌、山洪倾泻，他有种天地都在怒吼的错觉。“快看！”向来沉稳不该出声绝不出声的猎隼队竟有人惊呼。他很快稳住心神望向不远处，作为此次目标的小山不可思议地被摧毁，山石尘土漫天飞舞，形成一道巨大的碎石屏障，周围的干草枯树呼啦一声燃烧起来，冬日干燥，大火蔓延得迅速。“救火！”令旗手再劈旗，幸而他们早有准备。

火势很快被遏制，它造成的损害在那不知名物什面前几可不计。直至不经意间听到统领与风先生的谈话，风先生让统领起个名，统领沉默良久道了四个字：地狱之火。他感叹，名字真贴切，这不是神的东西，是来自地狱的东西。

“地狱之火。”风逐渊咀嚼这个名字，脸上的兴奋之色尽退，换上难以言喻忧愁悲悯，“取这样的名字，说明你很清楚它非善类。那为何一定要用它？山石尽可碎，那些血肉之躯……”他从东方永安脸上看到同样的凝重而非欣喜。

“兵者，凶器也；又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东方永安似是对他说又似自言自语。“这个问题来之前我们已经谈过。”她转头朝他，“南阳已经拥有‘烟花’，且不论是大是小，安字军乃至大辰都面临生死存亡，外敌入侵之仇不可不报，无休无止的内乱我也受够了，不止我，想必很多人都受够了。应该要终止这一切！我早该这么做，而不是固步自封！”

“你是否想过，南阳的‘烟花’正是因你而得。世有因果，是你起了这场因，如今受了因带来的果，而你又要再起另一场祸因。以战止战，留下的只有鲜血与仇恨。”

“你以为真理掌握在谁的手中？”

“公理手中。”

“没有实力，公理什么都不是。”

风逐渊叹气：“你偏执了。这是霸道非王道，霸道是长久不了的。”

“你对霸道王道还有研究？管他什么道，行得通的才是好道。大辰与南阳本为一体，它们已经分开太久，既然双方都有意愿，我推一把又何妨？”

“……战争终究不是我的领域。我需提醒你，它的射程还不到你的要求，没办法，风某人能力有限。此外你提出一个月内交付的数量，没有帮手我办不到。你会给我帮手吗？或者我应该问，你愿意更多人接触‘地狱之火’吗？”

东方永安沉吟片刻：“你提的问题确需谨慎。这样，你将工序细分开来，分置于不同场地，我会让百无忌与王义带可靠之人前来帮手，另派安字军驻守各分场，分场之间不得往来。全盘由你统筹，秦风留下来帮你。”将猫儿留下自有她的考量，风逐渊一听能与猫儿近距离相处只顾着欢喜雀跃，连连称是。

安排妥当，各方紧锣密鼓开展起来。铁鱼所领铁浮屠得乌浅、廖然与裴牧之三方相助，于月门城一带拦截住南阳军，而北面宣庆城不知是否念及同为大辰子民，未趁势夹击安字军，北面暂且稳住。一月后，鲁有交付一万战舰、三万玄牝湖水军并数万姑且可水上作战的安字军。风逐渊这边则交付“烟花”万颗、三十枚“地狱之火”及十二台镇国大炮。

镇国大炮之名亦为东方永安所取，她说能镇国的从来不是那些所谓稀世珍宝的金石玉器，更不是美女美男。而是两样东西，一者人才，一者实力！别的都是虚的。

中继五年初，安字军在全天下的瞩目之下，正式向南阳的入侵者宣战，各方势力，不论敌友都屏气凝神，互相倾轧的暂停倾轧，全将目光投向万江边。沉没之战的记忆在民众之间苏醒。只是此次南阳同样有了“烟花”，安字军失了优势，被压缩至月门城已经证实此点。然安字军高调宣战又让战局扑朔迷离起来。玄牝湖出动的战舰让各方势力本以为安字军要与南阳在万江上打一场世纪水战，不想令天下瞩目继而让天下再次震动的大战却发生在陆上。

在一道不起眼的山坳中，安字军一举吞吃南阳五六万之众。没人能说清安字军如何办到，只知它再次展现了自己的神力，或者说安字军统领让世人又见识了一场神迹。

后来在幸存者的回忆中，那场战事具体如何已经淡化褪色，只余漫天的大火伴随不绝于耳的轰鸣，地动山摇、天崩地裂，飞沙走石、满目疮痍，所见尽是残肢断臂，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天空。直至老去他们仍然坚信，那时那处已非他们所进入的山谷，而是时空错乱，他们去到了真正的地狱，置身于十八阎罗殿，所受的是永不熄灭地狱业火的焚烧，是天降神罚。听者每每不禁打颤，仿佛饱受痛苦的哀嚎就在耳边。

安字军一战定乾坤，不明山谷的毁灭之战后，南阳军几乎没有犹豫立即往万江收缩兵力，先前攻下的城池毫不怜惜地抛弃。南阳军退出、安字军尚未进驻期间对丹州各势力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它们就好像约好了，没有一处动作。有对大局敏锐者言：安字军出手就是惊天雷，大辰内乱将定。稍迟钝者也预感没得玩了，趁早站队。

他们以为安字军会将大战安排在万江时，安字军偏反其道而行，诱敌深入，将大战放在了不起眼的山谷；而当他们以为毁灭之战就是最惊天一战时，安字军再次告诉他们，其非庸人所能揣测，蛰伏在万江边的战舰大举出动，与南阳大军在万江水面展开了第二轮惊天追击战。这次地狱红莲开遍万江，人们始闻那骇世密器名叫“地狱之火”与“镇国大炮”。安字军四只大型战舰搭载十二台镇国大炮，每舰三发，眨眼击沉南阳最核心的六艘巨型楼船。听说有几发偏了落入水中，否则更有南阳好果子吃。

提起万江面上绽开的数万朵“烟花”，提起那滚滚浓烟与将天空与水面一并烧红、让云层与江水共同沸腾的地狱业火，人们就眉飞色舞、兴奋不已。然兴奋过后却总是诡异的沉默，那地狱业火不仅烧着了南阳的船，也烧进了人们的心。他们原以为“烟花”已殊为恐怖，不想那地狱业火更是难以言说。会否有一天，被它所烧的不仅仅是南阳士卒，会否……每当如此，人们立时会打住。有人笑言：“怎么会？安字军可是咱们的军伍……”说服力却是那样苍白。便有人叫嚷：“那是罪恶的东西，是不该存于世的东西，它打开了地狱大门，我们都会受到惩罚！”同样无人出声反驳。

南阳千疮百孔，即将下沉的指挥楼船中，复杂的情绪亦在蔓延。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极乐场主人经无双看着眼前一手支颐的人：“我早说了，不要玩火。‘烟花’那种东西，本就是那人带来，她岂会不给自己留后手？这下好了，你召来了比‘烟花’更可怕的东西。你就说南阳哪座城池、哪支军伍能扛得住所谓的地狱业火？水周也帮不了你。”

“哈哈哈！”眼前人忽然大笑起来，“你有没有发现，‘地狱之火’并未广而用之，说明即便她也不能随心所欲造出来。我有理由相信，北辰的实力无法满足她，她不该受到限制。”

“是这个问题吗？”

对方话锋一转：“我在这座船上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你说她会不会来？”

“以你在宁德干的好事，以及这些年我收集关于她的信息。她……”

“一定会来！”

“一定会来！”两人异口同声。经无双皱起眉：“你不会一开始的目标就是……”

对方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疯了，拿这么多人命堆砌……”

“地狱之火还不能说明她值得吗？我从来不会看错人。”

“报！此船将沉，请速转移。”

两人起身，金冠紫袍之人道：“你该走了，下次希望能在北辰的长阳会面。”

“只怕她未必如你所愿。”